简从终究低估了祯毅的计谋。
如果他与田亚吕关系一般些许,自己没有那么迷恋田亚吕手下的鱼肉,那么他决不会就此妥协。
但再吃了两顿自己做的烤鱼之后,为了自己的身体,简从还是低下了头。
只不过他南往大野一路上,都没有一个军士来接他!
但路上他却看到了军队的频繁调动,梁军治军严明,对百姓十分友善。
一路上,简从看到不少梁军士兵帮助同路的流民搬家置业的景象。
“这支军队,不同寻常啊!”
简从是学兵的,他的眼光十分独到,梁军虽然没有爆发战意与意志,但他却看到了其中不寻常的一面。
这是军民一家亲的和谐画面。
尽管简从游历过诸国,尽管他熟读兵书,但这样的美好场面只在理想中存在。
在这个将士用命效忠君王的时代,在严明的军队,也与百姓泾渭分明。
而往往大多数时候,君王需要将士用命去效忠,军纪上小小的越矩君王也不会放在眼里。而正是因为如此,军队与百姓的关系,有时候水火不容。
像赵郡梁军这样的军队,简从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他可以肯定,即便是在梁国,这样的军队也是独一份!
这是为什么?
简从很好奇,为何赵郡的军队这么特别。同时,他也对那个“抓”走亚吕的敬王更加好奇。
“劳驾!”简从喊住路上迁移的老者,拱手像他见礼,“请问一下,为什么军士对你们这么好?”
简从不会弯弯绕,就好像他的名字一样,简洁明了不拐弯抹角,一张嘴,便当着军士和百姓问了个尴尬的问题。
但谁知,老者根本不在意,不但他不在意,就连旁边的军士也不在意:“你这外乡人!自家的儿子不帮自己,那帮谁去?”
老者开口,周围顿时哄堂大笑起来,看着简从就好像看白痴一样。
简从摸了摸鼻子,有些无所适从。
片刻之后,他才又道:“老丈,我从黄河北边来,见了这样的军队,实在令我发自肺腑的感叹,因而说错了话,请老丈不要见怪!”
“原来是北境逃过来的!”
老丈恍然大悟,眼神也从嘲笑变成了可怜:北境是什么地方?乱军之中,怪不得这人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等你了解了我们敬王殿下的征兵制度,也去将父母接过来,当兵保家卫国,没什么不好的!”
好一个保家卫国!
简从心中赞叹不已,这样四个字从知天命、耳顺之年的老者嘴中说出来,就具有莫大的冲击力。
就连五六十是的老人都明白,那么更何况其他年轻人?
“看起来,老丈说的敬王殿下的征兵制度应该十分利民,不知具体是什么样的?”
“很简单!当兵不但可以分田地,每个月还发军饷,不仅如此,每年逢年过节,士兵们都可以轮流回家与家人团聚!”
“什么?”简从没有听明白,“您是说赵郡的士兵都是自愿当兵,而且一直从军入伍的?”
“那当然了!不一直在军队里面训练,爆发战争时,又怎么可以活着回来见亲人?”
老丈摇摇头,笑呵呵的走了,独留简从在原地外焦里嫩!
这个时代,征兵一部分靠奴隶,一部分靠抓壮丁,还有一部分就是征召。
农民转化士兵的典型,就是齐国的“乡”,一乡就是一个作战单位。平时当农民耕种,遇到战事征召入伍,然后行军打仗。
但这样的模式存在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士兵普遍战力较低。
虽然前人也想过农闲时训练的办法补救,但面对日益频繁的诸国战争,这样的做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奴隶兵最典型的就是秦国的黥面军,他们一面通过对更西的犬戎发动战争,攫取奴隶,另一方面通过给予奴隶平常人的地位为条件,换取军队。
不光是秦国,楚国和燕国目前都有采用这样的征兵制度,奴隶、壮丁和征召并举,构成了各大王朝的征兵制度。
但梁国因为占据三晋之地,土地广袤,水土肥沃,人口多,率先突破了征兵制度的改革。
也就是招募的方式,但即便如此,整个梁国目前也只有十四万的常备军,如果梁国也实行奴隶兵制或者征召的方式,战时百万军队不在话下。
但养常备军这件事情,梁国是第一个干的。
常备军的战力给梁国带来的最直接的利益,就是以十几万之中,攻灭了加在一起有百万军队的赵韩!
梁国常备军在战场上亮眼的表现,令诸国国君羡慕不已,但就常备军这件事情却一直实行不起来!
因而齐国上层出生的简从,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也是惊讶无比。
居然有这么一个国家,将募兵制贯彻的如此彻底!
不仅彻底,而且能够做到军民一家,这就很需要技巧了。
简从心情复杂,他忽然很想去见祯毅,并不是因为他抓了亚吕,而是因为他心中那为国为民,保家卫国的思想。
经过三天的风尘,简从总算抵达了大野。
此时的他已经蓬头垢面,如同一个流浪乞人。
但他依旧没有停顿歇息,一路打听,找上了祯毅。
“殿下,门外有一渔夫找您,自称简从……”
公主行宫外,祯毅被拦了下来。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简从应该今天刚刚抵达大野才对,为什么他可以准确无误的找到自己的所在?
这是祯毅被宁昂公和公孙鞅的言语所欺骗,以至于他完全忘记,大野郡治小得可怜,就是老人也是半天路程就逛完了。
“请他进来……算了,还是我亲自去接吧!”
行宫 门外
祯毅笑吟吟的从门里走了出来。
“简先生还真是闲云野鹤惯了,孤来回十几次,找了先生不知多久,都没有遇到先生。”
简从知道这是祯毅在责怪自己礼数不周,他立马苦笑告罪:“殿下息怒,某乡野村夫,不知礼数,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玩笑玩笑!”
祯毅摆了摆手,盯着比他还高一个头的简从:“先生一路南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感触?”
“您……殿下知道某这一路而来的遭遇?”
闻言,祯毅微微一笑,神情之中还藏着一丝紧张:“孤想求先生助我,并不是有口无凭,仅凭伶牙俐齿哄骗先生,孤更希望先生在见识了赵郡梁军的军威,以及本王的治军理念之后,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帮助我……”
……
“殿下就在这样的地方办公?”
大野郡治里,简从一脸惊讶的看着破烂不堪的环境,又看着轻车熟路的敬王,惊掉了大牙。
大野郡治,也就是之前的大野县县治所在。
大野民生凋敝,县治也破烂得可怜,但祯毅却没有在意这些问题,依旧委身在其中办公。
祯毅回头看了一眼简从,点点头道:“流迁需要钱,整军需要钱,春耕秋收目前都需要钱,能够节省的地方,孤自然不会吝惜。话说回来,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
祯毅并没有将简从看做高人,而是一个谈合作的对象。自己摆明了筹码,如今就看简从同不同意合作了。
闻言,简从舔了舔嘴,肚子里的蛔虫勾起了他的魂:
“能否先请亚吕出来,简从一路风餐露宿,我想先吃一顿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