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敬王府而言,三月初一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在这一天之前,祯毅将包括评台燕窝在内的所有俗事都交给了张明才,而他自己则脱身去忙碌国家大事。
所谓的国家大事就是与敬王府的利益所涉及的事情。包括培植党羽建立势力在内的一切事务,祯毅现在就要着手准备了。
现在是大佑元年,同样也是大业十一年,距离三皇兄败光大梁家底,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历史上的大业十二年,草原遭受了百年一遇的特大雪灾,牛羊冷死,民众饿死。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大梁这才出兵北伐草原。
但随着自己与大梁的不断磨合,祯毅发现历史中所记载的很多事情都不值得相信。
历史就是一个小姑娘,任由人们装扮。
在历史中败光大梁家底的三皇子祯恭,在秦灭梁的战争中却独挡梁师西门,手刃百十余敌军之后力竭而死。一个敢为大梁付出生命的皇子,祯毅不觉得他会无能到败光大梁家底。
眼前的大梁不再陌生,但一直笼罩在一层迷纱之下,祯毅还要一层层的拨开云雾,才能看清楚真正的大梁朝堂。
也正是因为对大梁了解的不断深入,祯毅这才在即将投身大皇子党的关键时刻改变想法,转而选择独善其身。
这两天,祯毅一直奔波于朱门豪富之间,他去拜访了假相陈功晟,他本以为陈功晟位置尴尬,应该也像张开衍那般好拉拢才对,谁料陈功晟丝毫不买祯毅的账,只是一味地谈天论地,至于投靠之事,却只字未提。
而祯毅也提前一步看出了陈功晟的模棱两可,也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不然这就成了敬王祯毅挖相国沈晞文的墙脚。这直接就会导致二人交恶。
拜访完假相陈功晟,祯毅又前去拜访相国沈晞文。却没想到差点在沈晞文这里吃了闭门羹。
“听说殿下去找陈功晟了?”
相国外书房里,好不容易得见沈晞文的祯毅忽地听到相国这么说,差一点口茶呛死自己。
这么灵通的耳目,看来沈晞文经营了不少心血啊……
祯毅心中骂着老狐狸,一边笑着回答道:“相国终日繁忙,小王不敢冒昧来打扰,这才先去找了您的助手陈大人。在这之后,小王才敢来见大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晞文眯着眼睛,一丝精光射出,游走在祯毅身上,“不知殿下,可曾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那当然!”祯毅豪爽的拍了一下大腿,沉吟了片刻才道,“本王发现,陈大人不愧是您的得力助手。”
“哈哈哈哈,岂敢!我与陈大人,都是为陛下分忧之人,哪里有什么主次之分。只不过是老夫侥幸占了相国之位罢了,若是陈大人是相国,老夫也定然会竭尽全力帮助他。”
“说话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呐!竭尽全力帮助他走向灭亡吗?老狐狸?”
祯毅心中腹诽却不料被沈晞文看出来点端倪,沈晞文眯着眼,阴恻恻道:“殿下!老夫赤胆忠心,一片热忱,天地可鉴啊!”
祯毅脸色有些挂不住,他没想到沈晞文的眼神居然毒辣如斯,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想法。
祯毅不敢再在心中腹诽,他忙笑着解释道:“相国大人说的哪里话?大人的忠心与热忱难道孤还不知?本王只不过在想:若是武将之中能够有人像大人这般为国为民,何来北境边患年年?我大梁早就称霸中原了!”
“殿下此言差矣!老夫虽是年高,但也不是老眼昏花之人,军中人才济济。也不是所有人都玩忽职守,只不过是有一部分人……”
说着说着,沈晞文哀叹起来:“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啊!”
听明白了,沈晞文在说:拔掉军中碍手碍脚的,然后换上自己的棋子。
祯毅暗自觉得好笑,但却不敢再有任何情感流露。
“然也!老相国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小王定然禀明父皇,给您加封。”
“殿下又说胡话了,老夫已经是位极人臣了。君王能够这么信任我,我还有什么怨言呢?只希望在下还能多活几年,多为我大梁尽一份力。”
“巧了!”
祯毅抽开食盒,端出一碗燕窝,笑眯眯的推给沈晞文道:“正巧本王今天来带了益寿延年的燕窝,希望老相国不要推辞。”
见了燕窝,沈晞文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年时已高,确实需要滋补一下。但敬王这一手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说了希望多活几年,他便送上益寿延年的圣品,看似巧合,却又太过巧合。这似乎一切都在祯毅的算计中。
虽然一碗燕窝,祯毅送了也就送了,沈晞文吃了也就吃了。
但常年稳持相国之位的他,依旧下意识的揣摩起了祯毅的用意。可是任由他揣摩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最后只好推辞道:“殿下心意老夫已经心领了,只是这燕窝大补之物,老夫惯了粗茶淡饭,恐怕受不了这个福份。”
祯毅闻言,抬手就要将燕窝砸在地上,沈晞文见状立马阻拦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就连为国为民,操劳终日的相国大人都不能喝这燕窝,想这普天下还有谁有颜面享用此等补品?还不如由本王直接销毁,断绝天下人的邪念。”
“您这是……哎!”沈晞文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连忙接过燕窝,老泪纵横得下跪道:“多谢殿下关怀!”
“相国大人快快请起。”祯毅将沈晞文扶了起来,“还请相国大人保重身体,再为我大梁江山社稷操持一段时间!”
“老朽定不负殿下期望!”
“相国大人言重了!”
没有必要再闲聊,祯毅起身就告辞了。就在他前脚刚走出去片刻,沈晞文外书房里间的门就打开了,大皇子祯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施施然来到沈晞文身边,落座在祯毅刚刚离开的位置。
“相国大人觉得,敬王祯毅……如何?”
“看不透……”沈晞文又恢复了一个相国庄重威严的模样,他手里握着燕窝,眼神却紧盯前方一直沉思。许久,他才开口道。
“敬王的心性实在摸不透,看着他就要倒向我们,不曾想千钧一发之际他却又收手;本以为他要投向三皇子,却没想到他从未与三皇子会面过;在他来之前,老臣本以为他要拉拢陈功晟,但他依旧没有提过只言片语;在老夫感激涕零的时候,他也没有借机会拉进与我的关系;实在难以预料啊……看不透啊……”
“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也许祯毅他真的只是小孩子心性,我们都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
沈晞文坚决的否认:“绝不可能,他能在不动声色中拉拢田部史张开衍,就说明他有一定的政治眼光和游说能力。而我听说昨天晚上敬王府拍卖燕窝,盏盏卖出几千两天价……”
说着,沈晞文将燕窝杯盖揭开给祯宽看:“殿下以为,这一盏东西,能值天价吗?”
“孤喝过,味道清甜,但要卖出天价,恐怕还是不行……”
“而这正是敬王的本事……”
就在沈晞文与祯宽讨论敬王祯毅的时候,祯毅也回到了自己车上。一路上他都饱含愠怒之气,出了沈府之后更是骂骂咧咧。
“该死的破情报,为了你居然花费了本王整整一盏燕窝,还是送给这老狐狸!”
没错,敬王去相国府上就是为了查清报的,而他已经查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那就是沈晞文想要往军队安插自己的人手。
只要自己在摸到军方的想法,以及他们对相国沈晞文的风评,两者一相比较,就能得到武将究竟处于什么目的要急于平定北境,而文官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阻挠朝廷平定北境的答案……
而对于得到这个答案,祯毅觉得简直如板上钉钉一般简单。
“相信那群五大三粗的大汉,心中没有这么深的城府!”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当他来到国尉府前时,下人却跟他说:国尉徐绩,出门办事,不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