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朝堂的老人对于祯毅噤若寒蝉,个个都怕,但是武将新星王艺却不以为然。
他大步走出朝列,慷慨陈词。
“王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秦国何时怕过?那魏皓或许有些本领,但他魏皓毕竟只有一个,但我大秦却有猛士三十万!何必惧怕于他!”
尚斯紧跟其后,他也走出来:“是啊王上!我大秦想要染指中原,就必须要过了梁国这一关。”
“当然,我们也可以绕过梁国,聪蜀中出攻打楚国!”
醴罗开口,看似在帮秦王想对策,实则在告诉秦王,已经没有退路了。
“哎……生不逢时啊……”
秦王一声感叹,其余人不了解,但是景监、荀令和武安三人最能感受!
王上这是在感叹自己。
如果早一代,生在韩赵梁三家同在的时代,以秦国现在的国力,踏平中原指日可待。
但偏偏三晋之地统一,而梁国又出了一个妖孽一般天纵的祯毅!
梁国本就是拦路虎,这祯毅更是王中王!
不过醴罗没有说错,秦国确实没有退路了。
“而且,我们也不一定要与魏皓正面冲突,只要防备赵郡的进攻就可以了。”
武安开口,他两次惜败在祯毅手下,第二次更是整个人都受挫。
不过幸好他是有能力的,在对阵犬戎和草原的战争中,他大放异彩。令秦王再度看到他的才能。
武安是大秦的军神,即便是王艺和蒙驽都比不了。
但是大秦的军神却接二连三的在魏皓手上受挫,这让孝王心头十分不安。
对了!
自己和武安,还先后差点命丧战场!
“蒙将军,你为什么不说话?”
孝王看到角落里的蒙驽,蒙驽是一个忠厚的将领,有能力且踏实,在纷乱的朝堂,他很少开口。
孝王并不当回事,但是今天,他格外想听听蒙驽的看法。
“王上!末将觉得武安大人说得对。”
武安的想法:在北郡与梁军开战,避开赵郡,能将魏皓牵制在赵郡最好。
只要祯毅不渡河,一切都可以斡旋。
魏皓手上有太多的特殊且勇猛的兵种。
但是重步兵,秦国到现在都还没有破解。
能够不和魏皓正面冲突是最好的,不过秦国能否防备得住赵郡的进攻呢?
“末将愿意亲守夹城!”
蒙骜主动请令。
孝王看着这个新晋之秀,心中快速的盘算着可行度。
蒙驽,人如其名,忠厚老实,擅长稳扎稳打的阵地战。
在对战犬戎的战争中,甚至完成过三千对三万,最后胜利的特大战功!
如果用他来对付魏皓,似乎可行!
孝王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已。他仿佛看到了秦国问鼎中原的一天。如今现在自己兵多将广,城高粮足,有什么害怕的?
秦国,自上而下,几年来一直被对梁国的赔偿羞辱着,此时此刻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出兵!
这可能和秦国大地孕育出来的特殊性格有关。坚强,勇敢,杀伐果断!
孝王站起身,他走进群臣之中来回踱步,群臣的头低得更下,每过一处,就好像麦子伏穗一般。
终于,决心下定:“群臣听令!”
“在!”
“命大将军武安,率军十五万,抵达北疆,进攻梁国北郡!”
“将军王艺,领军七万,进击安邑荀旭,牵制梁军支援。”
“将军蒙驽,率军八万,镇守夹城,牵制赵郡军队,防止赵郡偷渡过河。”
“尚斯督掌粮草,负责大军的粮食供应!”
“惠政为使者,出齐国,游说齐王。”
“醴罗为使者,出楚国,游说楚王。”
“荀令掌管政务,负责战争期间国中一切大小事务。”
怕,为什么自己要怕?
文有荀令、尚斯、醴罗,惠政;武有武安、王艺、蒙驽、子都、子充。
还有以狂且和狡童为首的悍将无数,再加上自己平定了国中的甘氏和杜氏之乱。秦国正是国力中兴,蒸蒸日上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敢和梁国一较高下?
据他所知,梁国内部,反而不安稳……
“大皇子,您别再喝了……”
大皇子府,祯宽日夜买醉,他已经不是大皇子了,南疆失败之后,他就被魏宏册封为栗王,宽而栗似乎说的就是他。
他被册封栗王,也就意味着他那长子身份带来的优势荡然无存。
他现在和其他兄弟是一样了,甚至于,他距离王位的距离,比其他兄弟更远!
父王看重祯毅,无时无刻不在将他当做接班人培养。
自己呢?
不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最后居然落到不受待见。
这些并不能让祯宽意志消沉,他虽然被册封栗王,但是也并没有堕落过。
相反上一次斗争的失败,让他学到了许多,他不但有收获,而且有进步。
真正令他意志消沉,消极对待的是前两天,他进谏父王,以“秦国威胁论”说魏宏,希望他能加强北郡的边防力量。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样的良策,依旧不受父王待见,魏宏随手扔出一本奏折,这是祯毅的,也是前两天送到的。
上面叙述的事情,也是“秦国威胁论”!
祯宽想不通,为什么同样一件事情,两个儿子几乎相同时间说出来,为什么自己就是不中用的那一个?
这才是祯宽意志消沉的原因。
他觉得,父王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祯宽的问题在于他做的不多,想的挺多。
虽然他同样提出了“秦国威胁论”,但是他比祯毅差在一点:祯毅不但提出了这个观点,而且还着手准备!
赵郡的粮草已经运送到了西部,只等魏宏下令了!
但是祯宽呢,他只提出了这样的论点,至于后续,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个孤零零的论点,如何能够打动得了魏宏?
虽说祯宽不掌兵,但是他背靠相国党,内政方面的建议,他居然一条没有。
这就是一个人的见识不同。
祯毅做的可谓是恰到好处。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祯毅先行调集粮草到大野军营去。但是军队却没有调动,无论魏宏是不是看重他,他必须要在一些特殊的地方尊重父王。
兵权是梁王的,因此他只调集粮草,并没有调动兵马。
这就是一个姿态!
祯宽正在房间里发酒疯,门外有一个人来了,这是祯宽新招募的木料,来自成县,名叫崔元,是一个矮胖得读书人。
这“秦国威胁论”,就是在他的辅助下提出来的。
“殿下,气还没有发泄完吗?”
崔元老远就笑问,一方面开玩笑拉进双方的距离,另一方面也隐晦提醒祯宽:该振作起来了。
祯宽虽然酒醉,但确实还有些清醒,他哀叹一声,从侍女手中接过醒酒茶,喝了两口,这才尴尬对崔元笑道:“让先生看笑话了!”
祯宽和崔元相互落座,祯宽这才开口问道:“先生来,不知道想要如何开导本王。”
言简意赅,崔元来,就是为了开导祯宽。
他是祯宽的幕僚,自然是要尽心竭力的辅佐祯宽。
虽然这个主公有时候脾性不好,但总的来说还是过得去。
“秦国大军调动在即,殿下难道不想有所作为吗?”
“作为?”
祯宽自嘲一笑:“有祯毅在,要我祯宽做什么?秦国的事,与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先生休要再提了。”
“非也!”
崔元严肃认真,他端正的看着祯宽:“以臣下看,秦国之事,与殿下的干系是最大的!元王敬王,不过是身在局中,而殿下,却可以成为操局之人!”
操局之人?
祯宽怦然心动,操局,执棋者!
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看到祯宽眼中的震惊之色,以及震惊之下的欲望之火,崔元十分骄傲。
“敢问殿下,这战争爆发,对战双方是哪两方?”
“自然是我梁国……和秦国。”
“既然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敬王可以代表梁国吗?”
“不行!”
“元王可以代表梁国吗?”
“也不能!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代表梁国,那就是我的父王,大梁最高权力者。可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崔元见祯宽还没有看明白,不慌不忙,先小饮一杯。最后才徐徐开口:
“只有君王可以代表国家,而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又如何能够以两方诸侯为代表?殿下,您的目光局限了,您既然要做执棋者,就要达到一个更高的高度!战争虽然是两国之间的,但是战争的影响却是整个中原的!殿下您不妨好好想一想!”
闻言,祯宽像是悟透,他站起身在院子里踱步思索,最后猛然转身看向崔元:“出使!”
“没错!”见主公上道,崔元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代表梁国的只有王上,但是您可以代表王上!”
“代表王上就是代表梁国,殿下以使者身份出使各国,从中斡旋,敬王不过是马前卒,但是殿下,您才是主导战争的操局之人!”
祯宽怦然心动。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秦国出兵向来都不会一家承担风险。
这也是他们高明之处。
像之前的秦梁战争,秦国先是说动燕国,进而又与齐国结盟。
虽然两次的结果都不尽人意,但这也提现了秦国之中盛行的外交手段。
再后来,在秦国对战犬戎和草原狼族的过程中,他们一如既往的这样手段,蜀国不平定,于是秦国派人说动蜀国叛乱分子的领袖,约定一同进攻,开疆拓土的功劳分他们一半。
但是却在作战的过程中,想尽办法消耗蜀国顽固叛乱分子的力量!
最后,秦国不但开拓了疆域,还解决了蜀中的难题!
照应到今天,情况就很明显。
秦国断然不会琼。穷兵黩武的单独与梁国作战,他一定会游说齐国、楚国乃至燕国,一同夹击梁国!
祯宽的心脏扑通的跳,这一次将是他东山再起的开始!
主公的情绪被自己调动,崔元并没有沾沾自喜,他进而又劝谏。
“目标殿下已经明确,但是接下来才是难题!”
“先生快说,还有哪两个难题?”
“第一,就是殿下如何成功担任使者;第二,则是如何准确判断梁国的最主要潜在威胁,并且成功的将其解决……”
第二天清晨
祯宽起了个大早,他早早来到官城,对大小官员一一问礼,对他们一天的辛苦表示感谢,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梁国处境已经未来的担忧。
“小王常常夜不能寐,没日没夜担心我梁国的未来。周围强敌环伺,之前祯宽有能力时不知道进取,如今正视过失之后,却没有办法为国家出一份力了……”
情真意切,说到伤心时更是痛哭流涕。
祯宽的遭遇以及浪子回头,赢得了大量朝官的赞许,渐渐的,在魏宏身边吹捧祯宽的声音,为他求机会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而魏宏,一直高高在上,他还在判断,判断祯宽到底是真的知错能改,还是逢场作戏。
一连七天,祯宽来的比朝官走到,走的他们都晚。在魏宏没有动静之后,祯宽也没有时时哭泣,他渐渐振作起来,情绪流露自然。虽然他人生正在困惑之时,但他并没有表现得怯懦和无能。
不仅如此,他还虚心请教,询问各种大小事物。
同时还在大肆宣扬他的“秦国威胁论”,不光和人灌输这是他的思想,而且还言之凿凿的提出自己的应对之策。
“祯宽认为,秦国威胁甚大,尤其是对于我梁国,秦国远在西方,想要获得东方的认可,必然要与我梁国冲突,不得不防!”
“如果真的打起来,我梁国应该早做防备,提前建立起粮草、兵马的运输体系,这个体系应该贯穿我梁国内部,日后不管是哪里出现问题,这样就可以将我朝内部的优势兵力快速运输到。从而快速解决问题!”
这是祯宽独创,提出的运输体系!
这还是建立在官道的基础上,但是却第一次提出来,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魏宏一直关注着,这几天祯宽的表现确实还不错,这是认错的表现。
尤其是这个运输体系,更是让魏宏眼前一亮!
“宣,祯宽觐见!”
宣,祯宽觐见!
宣旨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远过一声,传遍整个梁师!
梁师轰动!
如此高调的宣召,无疑是一个讯号!
王上对大皇子态度的转变!
旨意刚刚下大,群臣就来宴请,栗王府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请帖堆积如山!都是来趋炎附势,请祯宽宴席的达官显贵。有些人更是直接亲自来请!
但是令他们大失所望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敲开栗王府的大门!
栗王祯宽一一回绝,独自一人呆在王府之中,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王府内,祯宽焚香斋戒,沐浴更衣。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做完这一些。他并没有宣扬,更没有和他人大肆谈起,好像做这些是他应该的。
这是接受王上召见的大礼!
祯宽以大礼,预备参拜魏宏!
外人不知道,祯宽也没有宣扬,但是魏宏依旧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一次他才会心一笑,自己这个儿子,总算是有些出息了。
翌日清晨,祯宽早早起床,沐浴焚香之后的他觉得神清气爽,一大早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萎靡不振。
祯宽挺拔腰杆,坐下栗王府马车上,坦坦荡荡的朝王宫而去。
祯宽出发了,梁师百官夜逐渐动身,他们无心睡眠,今天梁师会发生一件大事,大到可以改变朝中格局!
百官出门,进入官城,但是他们无心朝务,不管是哪一方,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消息!
宫中,祯宽到来,魏宏更早来到,除了父子二人,但房中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祯宽的母后,梁国的王后。
王后也听说了王上召见祯宽的事情,她放心不下,执意要来参与,美名其曰是要看自己儿子的变化,实际上是为了以防不测!
害怕祯宽说错话,因此丢掉了最后的机会!
“儿臣参见父王、母后!”
祯宽礼数周到,王后嘴角含笑。频频点头,像是在炫耀。
祯宽眼底无动于衷,他一直铭记着崔元的告诫,无悲无喜。就当自己没有身份。
“秦国一事,王儿怎么看?”
祯宽清醒,但是这一刻依旧有一种早课睡觉被夫子抓住的紧张惊醒感觉。
他更加恭敬!他知道,自己能不能东山再起,就在今天早上的策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