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玦言玦语》
到了第三日夜里,月光透过木窗映进房间,照在秦戏时清瘦的背影上。她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随手摆弄着表面已有些光滑的木头鸟,门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她直起身,轻唤了声:“谁?”
房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秦戏时走到门口,刚想打开房门瞧瞧,忽然感觉背后一凉。她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转身,臂上一紧,紧接着,双手已被反拧到身后,身体被按在门板上,再不能动弹半分。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朵,悠悠响起:“别动,是我。”
秦戏时的心沉了下去——梅花。
奇人录排行第二,人称“江湖百晓生”,因常年戴着梅花面具,无人见其真颜,又被称为“梅花先生”,亦是这家花楼的老板。
一直以来秦戏时坚持留在花楼,除了要等那个人回来,更多也是想从梅花先生口中得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只是连日来梅花先生对她态度敷衍,不曾想今晚竟主动找上门来。
“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我来是给你送消息的。”
“找到先生的下落了?”秦戏时心中一喜。
“那倒不是。”梅花先生故意笑得邪恶,“你还记得这两日总来骚扰你的那位顾公子吧?他快死了。”
秦戏时拧眉:“他为何快死了?”
“被人追杀,你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秦戏时闻言,下意识地挣扎,梅花先生立刻加重力度,将她紧紧扣住,沉声道:“别急!去之前,我们再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梅花先生轻笑一声,俯下头,贴得很近,声音低哑,宛如梦呓:“我要,你的心。”
雷声响过,骤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雨飞水溅,迷潆一片,黑沉沉的天仿佛顷刻之间便要崩塌。
路边的桃花被雨水打得满地都是,支零破碎,好不凄惨。
无人的街道上,数十个黑衣人将顾玦包围。
自小便跟在顾玦身边的阿生早已倒在了一边,身上受了十几处刀伤,尸体被大雨冲刷着,血腥味也冲淡了些。
尽管对方人多势众,顾玦也不甘示弱,手持一柄长剑,便与这些黑衣人搏命厮杀。顷刻间血水四溅,耳边是呼呼的兵器挥舞声。那些黑衣人倾巢而出,一轮一接,一点点磨去顾玦的锋芒。
直到最后,顾玦一袭锦衣被染成血红,连大雨都洗刷不掉,而在他周身,躺着数十具黑衣人尸体,远远看出,黑压压的一片,很是骇人。
秦戏时赶来时瞧见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打着油纸伞缓缓走到顾玦面前。
因为突然有人靠近,顾玦下意识地举起剑朝秦戏时刺去。秦戏时却也不躲,那把剑停在她咽喉处一寸的距离。
秦戏时轻轻拨开剑刃,蹲下来,朝他递去手帕。
顾玦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一点点抹去脸上血污,露出英俊的面容,却不再充满笑意,只剩下浴血之后的煞气与疲惫。
秦戏时扭头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阿生尸首,轻轻问:“那是你的护卫?”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知道谁要杀你?”
“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顾玦的目光没有焦距的落在远处一堆被雨水打湿的破纸上,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原想今夜替你放孔明灯的,没算到会下雨。”
秦戏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轻软,带点怜惜。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顾玦又问。
秦戏时摇头:“我相信你说的故事。”
顾玦诧异地回过头看她,眼眸深深,由衷地说道:“秦姑娘,谢谢你。”
“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帮我找个人。”
“谁?”
秦戏时缓缓站起来,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听不真切:“他也是大商京都人士,素来风雅清闲,世人却称他为‘奇人录第一人’——”
陵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