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不难,当个能做主的皇帝就难了。
——《玦言玦语》
从前秦戏时常向先生讨教一些关于各国相处平衡之道,曾问起既然打仗会导致生灵涂炭百姓遭殃,那些自诩深明大义仁爱百姓的传世明君们为何还要起兵跟邻国掐架。
先生给出的答案是:“他们缺银子。”
秦戏时捏了捏拳头:“他们缺银子就不能自己赚?难道抢人家的比较香?”
“国情不同罢。”陵安看过来,目光温柔,语调悠悠,“我们生在大商,税收只是国家收入的其中一种,此外还有官营、皇商、走税等财政收入。反观寒武国,大量资金及劳动力都投入军事建设,主要收入是税收,每回一打仗就要向百姓征税,实非长久之计,为了维持国力,寒武国只能不断开战,掠夺其他国家的资源。至于云傲国……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更是以文人傲骨自居,不齿经商,又如何富裕得起来?”
秦戏时略作沉思状:“这便是先生常游历各国,传授君主们治国之道的原因?可他们习惯了那种国情,肯听先生教导吗?”
陵安依旧神色不变,只是目光中有些遗憾:“列国君主们要么年纪太大,无心改革;要么刚刚继任,地位不稳,有心无力。想要还天下百姓一个安稳日子,怕还得再等几年。”
“这么说,没有一位君主肯采纳先生的建议?”
“倒是有一位。虽继位时日尚短,身边却有个得力助手。”
“谁?”
“云傲国君,周子美。”
……
“周子美……”
秦戏时轻轻念道。
曾经连先生都赞不绝口的君主,此时她却要跟随顾玦,一同出使他的国家。
离开京都那日,女帝亲自送他们出城。秦戏时躲在马车里,远远便望见了盛装出席的女帝。如传言一般,女帝身材矮小,唇红齿白的像个瓷娃娃,笑起来时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一举一动皆显少女天真烂漫。
只见女帝抓着顾玦的手,一副君臣情深恳恳切切的模样:“孤观群臣之中,个个草包,唯劫生最善。此一去,千万保重身体,孤在京都等你回来。”
顾玦因答:“人主请安,议和之事,实为天下百姓之安稳,臣自当义无反顾万死不辞。”
除却国师身体抱恙,满朝文武皆来送行。场面之宏大,比当初商队出行不知气派多少。
然则秦戏时心里却有些失望,她总觉得先生的失踪与那位权势滔天的国师有关,便想等他们从云傲国回来,总该见着本尊了。
“秦姑娘?秦姑娘……”
俊秀温雅的语音穿透车帘,淡淡传来。
秦戏时缓缓转过头,视线起先是模糊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摇摇晃晃,紧跟着,那人的脸庞逐渐清晰。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带着一股同样熟悉的气息。
他对她笑,眨眼皆是温柔。 相比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他真真是……越发像那人了。
她怔怔地望着马车外的顾玦,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记忆里那种酸涩的滋味还萦绕在心头,她微晃了一下头,想将那人的影子彻底从心底清除。而这时顾玦已扑过来,笑嘻嘻地朝她道:“这一去也不知何时归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秦戏时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嗯,启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