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走了她的魂。
——《玦言玦语》
“陆玄机，他们都说你快死了。”慕容楚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可孤看你活得好好的，一点也不像个将死之人啊。陆玄机，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人主……”陆玄机轻叹了口气，“臣大限已至，多活一天，都是抢来的。”
“你说谎！”她一下子喊了起来，“你还那么年轻，才三十二岁，连孤的父皇都活到了四十八岁呢！”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地说了一句：“人主，请回罢。”
“为什么？难道孤想同你多说几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见慕容楚一再坚持，他只得长长一叹道，“以前人主想让臣死，如今臣就要遂人主的愿了，人主又何苦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作戏。”
“你觉得……孤在作戏？”慕容楚被他气得跳脚，激动地说道，“你说得对，孤就算要作戏，也不会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作戏！陆玄机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佞臣，在朝中压着孤那么多年，杀了孤那么多忠臣，你死了，孤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你伤心？”
“人主……”陆玄机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地任由她骂，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道，“臣说过，等你有一天能够独当一面了，成自然会交托大权……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谁稀罕这些权利啊！”
起初只是愤怒，但当陆玄机平静地说出那样一番话时，她的语气就转成了十足的委屈与悲伤，“孤不要了……陆玄机，孤什么也不要了。”
她趴在陆玄机的床边，凄惨的哽咽声，连门外的十一听了都有些心疼。
面对她的哭求，陆玄机依旧不为所动，口吻淡得几近漠然：“人主，你不是小孩子了。”
她不管不顾，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哭得浑身战栗，涕泗横流。
陆玄机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声“楚楚”，念得辗转缠绵，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进她的耳中。
他缓缓说道：“楚楚，你刚出生那会儿，我便算出你先天不足，命数短浅。这些年我一直在四处寻找改命的法子，直到后来，得知陵安一直在研究长生之术……其实那就是一种邪术，早晚会遭受反噬，但我还是信了。我毒害你父皇，杀光了大商皇室血脉，就是为了用他们的命格，来替你延长寿命……如今我得此结果，也算是遭报应了。”
慕容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起初，因为你是师姐留下的唯一血脉；后来，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如今，你是君，我是臣，臣所做的一切，皆是为君所谋。”
“到头来，你我却只是君臣……”她流着泪，恍然大悟。
“楚……人主，臣留了一份名单，如今朝中大部分不可用之人皆已被我除掉，剩下的少部分，只能靠你自己清理了。上面还有一些我培养好的年轻臣子，他们有思想有抱负，必会助你治理好这个国家。”说着，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份名单，刚递过去，就被慕容楚一把拍到地上。
“我不要他们帮我！”她抱着他号啕大哭，“陆玄机，我要你帮我！”
陆玄机的声音有点哽咽，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以后臣不在……人主可莫要任性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任性！除了你，我谁的话都不听！陆玄机，你不要放弃，我就是寻遍天下名医，方士，筑梦师……总之只要能救你，神药也好，邪术也罢！陆玄机，我只想让你活着啊！”
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回应。
抬起头看过去，陆玄机已安然闭上眼睛，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陆玄机？”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贴在他的脖颈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一丝生命的跳动。
终于，内心深处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
她仰着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
紧接着，整个人重重地朝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