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能做皇帝的都不是傻子,但要当皇帝,的确应当冷酷无情。
——《玦言玦语》
待宫人点燃了沉香,整个寝殿内便弥漫起蒙蒙的雾气。
十一小心地端着药进屋,抬眼看了看软榻已半倚着的男子。
男子身上只披了件白袍薄衣,依靠在床榻上,只是眼依然闭着,看那身形似乎弱不禁风。
十一缓步上前,似乎也不在意眼前人是否真的醒了,便叫了一声:“大人?”
男子果然不曾睡着,闻声转过了脸,一双幽幽的黑眸投过来,只觉幽深而意味不明,先前那一丝孱弱感,仿佛倏忽不见了。
十一低垂着眉眼,姿态恭谨地双手捧上前:“请大人喝药。”
陆玄机微微眯着眼,半晌道:“本座已病愈,无需再喝药了。”
十一没有接话,把热气腾腾的药碗又朝前送了送。
陆玄机手一伸,握住了碗边,端着,又晃了几晃。而当十一刚退下的时候,他又接着手一翻,滚热的汤药就倒进了床头的花盆里。
那碗小侍从精心熬制了几个时辰的药,就这样静静流淌在了乌黑的土里。
十一吸了口气,在榻边跪下来,颤声喊道:“大人!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有的是人爱惜,偏要作贱奴一番心血。”
陆玄机默默看着十一,良久笑了笑:“本座只是不喝药,何谈作贱你心血之说?”
十一哀呼:“奴只想大人活着。”
陆玄机笑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座在找死了?”
十一仰起脸看他,慢声道:“大人步步威逼人主,可知能做皇帝的都不是傻子,但要当皇帝,的确应当冷酷无情。若哪天大人真将人主逼急了,人主发难下来,大人当如何自处?大人不为自己留条后路也就罢了,身子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肯喝药!大人曾说过,希望有朝一日人主能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大人如今所作所为,只怕等不到人主独当一面,大人便先去了……”
一番话说得恳恳切切,声泪俱下,就差一个劲儿磕头求他喝药了。
陆玄机却似无动于衷,半晌才一皱眉,道:“这些话别叫人主听见,她不喜欢。”
“大人……”
十一深深拜倒,早已是满脸泪痕,心痛复然。
直待殿外响起宫人的传呼声,女帝驾到——
十一方才起身,端走空药碗,到门口的时,身后传来陆玄机幽幽的话:“十一,生死有命,本座每多活一日,便有人多痛苦一日。”
十一顿了顿,微微侧过脸道:“大人想活,奴知道。”
陆玄机垂下眸子,嘴角噙着一丝冷淡的笑:“是啊,你们都知道。”
……
慕容楚进来时,陆玄机正硬撑着身子要下榻。慕容楚连忙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将他送回榻上,继而笑嘻嘻地说道:“国师,昨日孤听顾大人讲了些治国理政的道理,至今仍有几处不懂,便想着来请教国师。待提前拿了答案,再与顾大人辩论,倒不至于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