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的差不多时,周离才走到白银银身边,叹了口气:“怎么受了委屈也不吭声?”
白银银笑着仰起头:“周离哥不是帮着我出了这口气?况且我平日里也没做什么坏事,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好人都是有神仙护佑的,欺负我的人肯定是没有好下场!”
周离摸着白银银的头发,一下一下的顺着:“这不过都是人们美好的寄托。银银,在这个年代,好人只会让人欺压践踏,若想出头,只能靠自己,并且不择一切手段,知道吗?”
白银银懵懵的点了点头,周离笑了笑:“我也没指望你能听懂,总归你是有我护着的,也不必去操劳这些烦心事。下周我闲来无事,可以在家里陪着你……不如去南江公园,听说那里新开了一个马戏团,洋国人会拿着圆圈让狗熊跳舞,狮子跳火坑,很是神奇。”
白银银眼睛发亮,随后又怯怯地拽着周离的袖子:“洋国人很凶恶吗,为什么他们能让狮子狗熊听他们的命令,往年在深山里,可是听说狗熊会吃人的。”
周离哈哈一笑:“你还记得欧文医生吗,他就是洋国人,你觉得他凶恶吗?”
白银银摇摇头。
周离说:“那不就得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毕竟是一门赚钱的手艺,咱们街上那胸口碎大石,不也是有诀窍的,晚些时候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现下也不早了,晚饭吃了吗?”
白银银说:“还没,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周离哥,今早我听人说你是去外面吃的?”
周离笑着看向白银银:“进了周家不过两天,这都打听清楚了?”
白银银红着脸低下了头,轻轻锤了他一拳:“我可没打听,是今早莫管事和我说的。我一大清早爬起来给你煮粥,结果却等到你出去的消息!”她的脸更红了些,“我平时待在屋里也没什么事做,以后每日就别出去吃了,我早些起来给你做粥做菜,行不行?”
周离这几年独来独往惯了,哪怕之前周父在世时,也只是在打仗方面悉心教导,却从未关心过这种生活上的细节。他又回想起之前在昌水村的艰难时候,那时也是白银银,常常趁着父亲不在家,偷偷摸摸溜进厨房,给受伤的的他煮一锅白粥,配上一盘青菜。
虽清淡无味,却总能勾起他的食欲。
“好。”周离说,“以后我只吃你做的东西。”
自白银银跟着周离回周家后,宋曼春日日唉声叹气,虽不至于茶饭不想,可却是精神萎靡,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致。
“曼春。”
宋邵走进来,看见宋曼春一副呆愣愣的模样,轻笑出声:“小美人儿不过才回去一周,你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害了相思病!”
宋曼春仍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经历过繁华热闹,才知现在的生活是多么无趣。”
“你倒是不知足,生在帅府做小姐还嫌无趣!”宋邵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张印着滑稽小人的票子,“那今日哥哥就带着你有趣一回,克莱夫家族在南江公园开了一家马戏团,给了我两张票子,下午的场次,你可有兴趣?”
宋曼春将票拿过来,好奇的问:“什么是马戏团?”
“和杂耍班子异曲同工,洋国人将狮子,狗熊,老虎什么的圈养起来驯化,再将这些猛兽带到人前,按照指令做一些滑稽的事情。”宋邵一脸不屑,“到底还是些畜生们,给点肉就丧失了原始的野性。”
宋曼春一脸惊奇:“我见过耍猴的,还第一次见耍狮耍虎的,我去披件衣服,咱们现在就过去!”
马戏团外人山人海,周离买了上午场的票,带着白银银一起进了场,在空荡荡的台阶上,选了一个视线较好的位置。
不一会儿,刺耳的异域音乐响起,场外的人们纷纷对着马戏团指指点点,有好奇着想要买张票进去一探究竟的年轻人被后来的年长者一把拽了回来:“这地方是吃人的!千万不能去,否则就出不来了!”
年轻人吓得立刻将手上的钱收了回来,售票员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漫长的等待着下一位“勇敢者”的光临。
许久过后,宋邵和宋曼春在万众瞩目之下,将票子递了进去,方才的年长者又蹭了上来:“年轻人,这地方有猛兽,进去了可是要被猛兽一口给吞了!”
宋邵觉得有些好笑:“老人家,嘴长在脸上可不是胡乱说话的。人家第一天开业做生意,可别在这砸人场子!”
年长者气的白胡子直往上翘,骂道:“竖子小儿!不可教也!”
宋曼春上来就要与他理论,却被宋邵拦住:“何必浪费自己的口舌,咱们不理就是。”随后转身和检票员绅士一笑:“不好意思,这位美丽的女士,麻烦替我们检一下票。”
检票员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的洋国女人,她将票拿到眼前看了看,歉意的说:“先生,麻烦稍等一会儿,您先坐在等候室喝一杯美味的汽水,等您的场次开始时我会叫您的。”
宋邵和宋曼春理解的笑了一下,两人一起进入等候室。
马戏团内虽冷冷清清,可表演者仍然尽着最大的努力,笑着,高喊着,一遍又一遍地让狮子跳着火圈,让狗熊站起来跳舞,甚至骑着老虎,在场内溜达着,举起胜利的手势。
白银银看的啧啧称奇,周离见她高兴,给驯兽师放在观众台附近的帽子里丢了一张面额百元的银票。在驯兽师和诸位猛兽的低头感谢之下,离开了马戏团。
场外的人,见马戏团内有人出来,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纷纷挤在售票通道前,挥舞着手中的银票,争先恐后的排着队,只为能提前进去看一看。
杂耍班子的人们倒是对此等新奇不屑一顾,将地上茫然恐慌吱哇乱叫的猴子抱了起来,扛在肩上,收拾收拾东西,换个地方继续赚钱。
白银银被人群挤的几乎站不住脚,周离索性将她抱在怀里,用身体抵挡着涌动着的人流,温热的呼吸与冷冽的空气交杂着落在白银银的额头上,白银银悄悄抬起头,看着周离俊朗的面容,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靠的紧了些。
马戏团的职工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爆场面给惊得慌乱了手脚,最后克莱夫本人不得不亲自出来,维护秩序。
“你去售票口帮忙!”
“你!去等候室做侍应生,别问我为什么,客人实在是太多了!总得有人安抚他们!”
“亲爱的!你别总是往出口跑,那里不需要你,如果你不知道做什么,麻烦你去引导客人们排队吧!那才是你应该呆的位置!”
克莱夫全身心都沉浸在这样忙碌的喜悦中,甚至没有注意到,宋邵从来背后走过来。
“嘿,克莱夫!”
克莱夫转过身,见到宋邵紧紧地和他拥抱在一起:“少帅先生!哦!您真是我的福星!瞧瞧,现在是多么的热闹!还有曼春小姐!”
克莱夫与宋邵分开,拾起宋曼春的纤纤细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宋曼春将手收了回来:“谢谢。克莱夫先生,尼克拉最近还好吗?我与她许久没见面了,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克莱夫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了一股热气:“她?还是那副样子,整天追在那个没什么出息的警察署署长后面,不止一次的与我反抗!曼春小姐,晚些时候你能来劝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您的话可比我这个做父亲的管用的多!”他抬起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下午的场次快要开始了,两位和我一起进去吧,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您必须得知道,马戏台的开场是有多么的绚丽……”
宋曼春漫不经心的听着克莱夫夸赞着自己的马戏团,眼神却被人群中的一对儿依偎着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马戏团周围,像这样的依偎着的恋人数不胜数,可唯独这一对儿。其中男人的背影,实在是太像周离,让她不得不在意。
宋曼春盯了一会儿,直到宋邵催促着,她才磨磨蹭蹭的转过了头,最终在残剩的余光碎片中,看清了周离低下来的温柔侧脸,以及白银银模糊不清的笑脸轮廓。
她再次转头,想要确认一番。可那两人却消失在了人群中,再也寻不着一点踪迹。
“曼春小姐,离开场时间还有两分钟,如果您现在不进去,那将会错过激动人心的开场时刻……”克莱夫夸张的比划着,再次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抱歉,克莱夫先生,我……”宋曼春准备说临时有些事情,可是面对宋邵递过来的警告目光,还是将那句话给咽了下去。
宋曼春再次看了看方才那对儿身影离开的地方,改口道:“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我也十分期待您所说的开场时刻。”
几人走进马戏团,克莱夫热情的将宋邵和宋曼春安排到了视野宽阔的位置上,随后便又去忙碌着他的事业去了。
周围的观众们时不时惊叹着,爆笑着。就连宋邵都觉得有那么些新奇,可宋曼春却是一脸平静,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直到表演结束,宋曼春也是仍是闷闷不乐。在与克莱夫告别之后,宋邵难得将她训斥了一顿:“对待别人的热情,同应以热情相对。克莱夫这般热情招待,可你是怎么回报他的?”
“我只是心里装着其他事情……”
“这也不是你不礼貌的理由,你在外代表的是整个少帅府,而非你自己。曼春,哥哥不想再像小时候一样一字一句的将道理讲给你听。”
宋曼春惭愧的点了点头:“晚些时候我会去克莱夫家和克莱夫道歉的。但是明日,我想去周离哥哥那一趟,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当面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