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阿姚宇从未见过宋邵这般严肃的样子，两人几乎同时退后到墙边，给宋邵腾出了足够的空间来教训郑一，免得被无辜波及。
“出来。”宋邵冷声呵斥。
郑一瞬间止了声，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蜷缩着腿，瑟瑟发抖挪到笼子的最里边：“我不，我不出去。”
宋邵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不耐烦：“别装疯卖傻，滚出来！”
郑一蜷的更狠，后背紧贴笼壁，“嘿嘿嘿”地傻笑着：“抓不着！你抓不着我！嘿嘿嘿，你抓不着……”
宋邵见他像是真的疯了，转头问向姚阿姚宇：“他怎么了？”
姚阿心虚的看着宋邵，“就您刚送来的那天，我和姚阿在地牢里逗他，就连续几晚上扮鬼吓他，又在笼子里放几只死老鼠。谁知道这厮胆子比老鼠还小，还没吓两天就受不住，脑子出了问题。”
姚宇点点头：“我刚开始和姚阿也怀疑这厮装疯，就在暗中试探了好几次，您看他那脸上身上那些，都是我和姚阿问地牢里那些蛇虫鼠蚁借的，往他身上扔时，他只晓得傻笑，连老鼠兄弟都不怕了。”
宋邵听完嗤笑一声，“让你们来给我看管地牢，你们倒好，跟老鼠做起兄弟来了。”
姚阿姚宇相视傻笑着，低着头没接音儿。
宋邵在此把视线转向郑一，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沉重了起来，“把郑一给我拎出来，别让他在笼子里这么呆着，既然他要疯，那就疯的六亲不认，疯的连爹都喊不出来！”
“是！”
笼子里的郑一闻言怔了征，紧接着又开始咿咿呀呀的叫唤着。
宋邵冷哼一声，从地牢里离开，姚阿跟在宋邵身边，替他执烛引路。
姚宇打开笼子，捏着鼻子蹲下来，伸出一只手像唤狗一样将郑一唤到身边，在阴暗的地牢里显得异常诡异：“来来来，过来，让爷爷好好陪你玩玩……”
常山烟雾袅袅，层峦耸翠。
苏明豪自从听过司汀所讲述的前因后果之后，大怒，随即冷静下来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甩到周离面前，“你们都说是误会，是赵四的谎言，那这封信呢！周将军，您最好能给本帅一个满意的解释，不，最好能把时征完好无损的还回来！”
周离讲信接了过来，看见上面的字迹，眸色一沉；再看信上所讲述的内容，周离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将信折起来，不追痕迹的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时征的死是他最有应的，并非遭到我们迫害。”周离说，“听说大帅向来公私分明，对于下属的私事从来不过多关心，想来应该也不知道时征在多年前曾有过一段情。前段时间，名震南都的瑶清，便是被他所连累，本是大好年华，却因他入土黄泉。周某亲眼所见，并持枪与之对峙，时征挟持人质在先，威胁少帅在后，少帅大度，未将他的过失归结于您的身上，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了。”
“可是也罪不至死——”
“苏大帅！”周离站起来，把桌子一拍，“难不成让时征偷进南都，谋害少帅的主意是您应允的吗？他若罪不至死，您将我们少帅置于何地！”
苏明豪被噎得说不出来话，过了一会儿，才找回了点威严，不自在的捶了两下桌子，“那也不能光听你一人的片面之词，有些事情还需查证一番。”
司汀面如春风，可眼里尽是嘲讽，他将话接了过来，“的确需要查证一番，毕竟苏大帅收到这封信时，有赵四在旁边作伪证。周将军您现在可是连个作伪证的都没有，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如何能让苏大帅信服！”
这话听着客气，可着实让苏明豪有些下不来台。
毕竟听信赵四所言攻打常山是真，相信那封信上的内容质问周离也是真，可是那毕竟是提拔上来的副官，不管其私下如何，起码苏明豪是看着时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从一个小兵爬到副官这个位置上来的，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周离沉默片刻，抬起头说：“既然苏大帅信不过我，那便与我去见宋少帅如何。”他垂下眸，藏起眼里的杀意，“但是在这之前，希望苏大帅能协同周某一起，将赵四活捉。”
苏明豪瞥了他一眼，“正合我意！”
三天后，常山的边缘地带，赵四捂着肩背，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
北城他是不能再回去了，常山到处都是山匪，没有容身之处，她也没钱逃到海外去，现在唯一指望着的，就是宋邵所在的南都城。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跑到宋邵的地盘上去。前面就是南都城的边界，眼见马上就要越过去，赵四又饿又累，实在是扛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晕了过去。
“啦啦啦，我是要饭的小行家，不等……咦？”
一个小乞丐路过这里，看见赵四躺在地上还以为是一个死人，悄悄的走过去，蹲在那地上，掀开他的衣裳看看里面有没有之前的东西。
“呀！”
正当她翻找着时，赵四勉强张开眼睛，捉住小乞丐脏兮兮的手，虚弱的说：“救我……”
小乞丐吓得把赵四的手一甩，转头就跑。
赵四无法，竟嚎啕大哭起来，他虚弱的瘫软在地上，求着这个小乞丐：“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小乞丐跑了一半，听见他的嚎哭，小心翼翼地折了回来，站在里赵四几步远的位置，仔细的盯着他瞧，犹豫着救还是不救。
她曾听人讲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她怕蛇，喜欢农夫，可她不想当这个农夫。
于是小乞丐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踹了赵四一脚，声音糯糯小小的，“喂，你是蛇吗？”
赵四愣住了，随即哭的更加绝望。
完了完了，这是个没什么用的女娃，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女娃！
小乞丐见赵四哭的凄惨，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蛇不会哭着求人，于是又向前迈了一步，将赵四的外套扒下来，把赵四脸上的眼泪鼻涕全都抹了个干净，将外套丢到了通往龙岩山的那条小路，又回头把赵四扶了起来。
赵四对这小女娃的突如其来的善心弄得一脸茫然，随后忙不迭地扒在小女娃的身上，生怕她下一步反悔，又将自己丢在丢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别扒着我，扒太紧了，我难受！”
小乞丐不舒服地把头别过去，赵四吓得慌忙松了手，“好，我不扒你，你别把我扔下去。”
小乞丐歪着头不解地看了赵四一眼，“你又不是蛇，我为什么要扔你下去？”
赵四被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奈何还没想清楚，所有的力气彻底耗尽，他终于晕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座破庙里，地上堆满了稻草。旁边就是佛像，慈悲的垂眼看着赵四，赵四大概是坏事做的太多，莫名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
他瞅了瞅四周，发现破庙里一个人都没有。若不是摸着肩背上那一堆黏指的草药，赵四当真觉得之前遇见的那个小乞丐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啦啦啦，我是要饭的小行家，天亮人多时去街上，一边喊，一边叫……”
软糯的哼唱从破庙外传进了赵四的耳朵里，赵四伸着脖子望过去，小乞丐拿着破碗从破庙外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
赵四不禁撇了撇嘴，这个世道，乞丐活的都比他自在。
“咦，你醒啦？”小乞丐将手里的破碗放在了供台上，从供台下边拉出来一个稍微干净些的破盆，里面装着一些白面馒头，小乞丐看了又看，比对了又比对，从中间挑出了一个最小的，将破盆又推了回去，依依不舍的将那馒头递给赵四。
“给你的。”
赵四舔了舔嘴唇，看看馒头又看看小乞丐，一把将她手里的馒头夺了过来，塞进嘴里。
“呕——呸、呸、呸！”
一股馊味冲上鼻腔，恶心的赵四胃里翻涌，只差把胆汁给吐出来。
毕竟是乞丐给他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小乞丐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赵四，环着手臂，冲着赵四哼了一声。
破庙里蜘蛛网成帘，灰尘遍布，目前除了手里的馒头还勉强能吃，估计小乞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给他。赵四捏着鼻子将馒头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忍着馊味咀嚼着咽了下去，从怀里拿出几个铜元。
“拿去给我买点吃的！”
小乞丐看见钱两眼发光，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赵四，一把抓了过来，笑嘻嘻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装了进去。
赵四：“……”
这乞丐比老子现在还有钱，就他妈给老子吃这个！
他忽的抓住小乞丐的衣领，扯到跟前：“你他妈的耍我！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敢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