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陆生明显感觉到了叶冬知状态的不对。
尽管叶冬知和以往一样，把每一道菜都尝过一遍之后，为他描述每道菜的味道，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
他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反正，肯定不对。
“冬知，怎么了？”万陆生问道。
叶冬知又想起乔对自己说过的话，想要开口，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事。”
万陆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以为他是担心手术的问题，开口安慰道：“没事的，我会联系最好的医生给你做手术。”
“好。”叶冬知不想让万陆生担心，就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让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担心手术的问题。
万陆生也理所当然的以为叶冬知真的就是单纯地在担心自己的手术。
其实万陆生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包括联系自己的导师莱恩博士，莱恩博士是脑科有名的专家，也许这位博士不能保证术后让他重回电竞，却至少能在手术台上增加生还的机率。
“万医生，我妈妈过几天要过来。”叶冬知决定给万陆生先打一剂预防针，因为到时候自己和万陆生要经历的事情特许远比现在想象严重得多。
他不能马上就告诉自己的妈妈万陆生是自己已经交往了一年的男朋友，他瞒着妈妈偷偷摸摸地去打电竞，已经够忤逆的了，现在还因为电竞受了伤，甚至要做一个开颅的手术。
如果再让妈妈知道自己和一个男生恋爱的话，恐怕以妈妈的承受能力没有办法一下子同时接受接连三件事情的打击。
叶瑾那天向叶冬知提出提议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却还是点了头。
“还有……就是……”叶冬知犹犹豫豫地说道。
但万陆生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并不做出任何反驳，只是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叶冬知的头，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只当你的老师。”
在那一刻，叶冬知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乔说自己是把神灵拉入凡尘的累赘。
万陆生总是无时不刻地迁就自己，他自己不断地把自己的生活拉进给叶冬知看，却又主动不提及想要进入叶冬知的生活，因为叶冬知说过他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他愿意等叶冬知准备好。
如果可以的话，叶冬知真希望自己的万医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希望他可以放肆的向自己发火，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带他见父母，明明他都已经带自己见过了奶奶和母亲。
万陆生总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着他，从来不会对他说一句重话。
就像叶冬知是童话里为主人公带来幸福的仙灵，失去了他，就失去了一切。
叶冬知在那一瞬间不确定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只会闯祸的学渣，只会在周末的时候熬夜通宵打游戏，还因此晕倒要万医生照顾，甚至因为不知道万医生的厌食症而随便给他喂食，害得他把自己的胃都吐空了。
后来也因为自己犹犹豫豫伤害过万医生的心，他的记忆有那么多自己伤害过万医生的画面，却丝毫想不起万陆生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
只是那一瞬间，他好像觉得乔对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万陆生这个天才一样的医生，就应该站在最高的台子上，而不是收敛自己的羽翼，像普通人一样照顾自己。
“冬知，怎么了？”万陆生看出了叶冬知的心不在焉，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没事。”叶冬知回答。
万陆生又是那一副柔和的笑容，似乎只要是叶冬知说出来的话，他都会听，他都会相信。
“万医生。你再尝尝这个吧。”叶冬知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有过多的逗留，便主动拿起筷子给万陆生夹菜，似乎就目前来看，只有这件事情能缓解叶冬知此时此刻连说一句都是对万陆生满满的、无处释放的愧疚。
万陆生没有过多的在意叶冬知的状态，只是觉得这或许是病人本身的消极态度，便没有过多地询问，只是把桌子上把剩下的饭菜都扫荡一空，问道：“你跟学校交申请了吗？”
叶冬知现在的状态只能属于请假，却不属于休学，如果这场手术要做的话，叶冬知是没有办法按时参加期末考试的，所以他还是得再一次申请休学。
兜兜转转那么长时间，最终叶冬知还是变成了休学，仿佛是既定的命运。
“还有就是……我母亲呢？”自自己醒过来，郑枫河就没有出现过，叶冬知回答道：“她一直咳嗽，医院怕她影响到你，就让她先回去了，我刚刚已经给阿姨打过电话了，她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的。”
“嗯，还是我家小白兔懂我。”万陆生温柔得像一只大狼狗。
如果不是乔走进来，或是叶冬知都要忘记了，忘记万陆生其实是一只大灰狼，一只胸中怀着远大的志气，一头扑在医学上的大灰狼。
乔还像在茶水间里一样，一脸的轻蔑，看着叶冬知的眼神总是只给他一点余光，仿佛只是因为他是万陆生的伴侣，所以自己才愿意施舍一些目光他。
“生，你的报告。”乔把检查报告递给万陆生，像发烧这种小病万陆生自己都能处理，便只是略微地看了一下检查，又把报告还给乔，语气里冷淡且疏离：“我看过了，谢谢。”
连最后表达谢意的两个字都显得那么疏离。
或许这才应该是万陆生该有的样子，严谨、冷漠，却又极富天赋，拥有常人达不到的学习能力。
而不是像在自己面前那样，温柔、卑微，看起来迁就又要强忍着难过。
之前他还能骗一骗自己，他好歹是一个世界冠军，配得上这样优秀的万医生。
可是现在他却已经不能在站在比赛台上了。
他已经从凡尘跌进了尘埃，可万陆生依然站在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