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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作者:谭以牧 2020-03-20 21:433,761

  日光之下,新事不多。

  鸭舌帽压得极低,墨镜盖住小半边脸,虽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蓝天愚还是忘了戴上口罩。他一脸紧张地盯着写字楼开开合合的玻璃门,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让他儒雅的脸上多了一丝失望。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盼望什么。

  这一刻的感受,说诛心一点都不为过。

  自从上官慧动不动把离婚挂在嘴上,他诛心的日子便没有少过。

  唯一让他稍稍安定的,是那辆红色的私家车就停在不远处。这意味着,上官慧会从这扇门走出来。

  是什么时候走上了盯梢这条路,他记不清了。也许缘于她开始尝试新的香水,也许是她总对着手机边聊天边傻笑。这样的细节他太了解了,许多年前,他爱死了这样的她。

  然而自从有了盯梢的决定,他知道,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从前了。

  他心里苦,但谁都不可说。

  像是一个有病的人,对药又抗拒又伸手。

  这世上,朝夕相对的夫妻往往是怨侣,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反倒能成为战友。出租车司机摇头晃脑地戳着手机,和人愉快地聊着天,一点也没觉得在这里陪一个男人等人影响他趴活儿。司机阅人无数,虽然礼貌,但笑容中藏着一丝不为外人察觉的世故,或许在某个私密的群里,他和别人分享着今天看到的傻帽。

  出来了!

  蓝天愚深吸一口气,司机很懂味地给手机锁屏,坐直身子,手搭在车钥匙上,同时双眼警觉地看向四周。

  风韵犹存,体态婀娜的上官慧从写字楼的玻璃门袅袅走了出来。

  这么一段距离,她要走一分三十秒。上车以后,她会先对着镜子补个妆,大约需要两分钟。从楼前的停车场拐到辅路上,没有三分钟时间她是搞不定的……

  闭着眼睛如数家珍,睁着眼睛开始怀疑。

  这操蛋的人生。

  “跟上这辆车,别让她发现。”蓝天愚缓缓开口了。

  司机一凛,两眼放光:“明白!明白了大哥!老婆是不是!跟踪,就爱干这种事,贼刺激!”

  蓝天愚有点想打人。但他无暇顾及其他,正一脸紧张地盯着上官慧的那辆车。

  车子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这一刻他伤感,看什么都像在影射自己。比如,这距离。

  两旁的香樟树在倒退,红绿灯前,车子停下,一对年迈地夫妇手拉手从车前缓缓走过。蓝天愚看得眼里起雾。他今天好像格外感性,不知右边那辆红色私家车里的女人是不是也憧憬过这样的场景。

  看样子上官慧是要去商场,这是她每个月必做的事。作为航空公司的乘务长,她理应以光鲜亮丽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可是蓝天愚有一瞬间的恍神,这地方,热恋的时候拖手逛一整天都不累,再后来,每一次都是以上坟的心,走进这光怪陆离的时尚中心。上官慧对他吹胡子瞪眼,恨不能用脱下高跟鞋敲往他脑袋上敲。她顾忌形象,所以咬着牙恨得不痛快。

  在蓝天愚看来,这里真是讨人嫌,脂粉味浓得呛鼻,导购像乱舞的群魔,妻子上官慧拖拉又不干脆。他只想知道,淡紫和不那么淡的紫有什么区别,两支色号相邻的口红哪里不一样了?还有,坐在休息区等女伴的男同胞们相视一笑,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悲戚。

  “喂,人走了,你不下车吗?”司机的适时提醒提醒了失神的蓝天愚。他把手伸进口袋,急急忙忙掏钱。

  司机很大度地摆摆手:“不用了,这种事怎么能收你的钱呢!太不仗义了吧!这个时候,男人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说完,他挤了挤眉头。

  蓝天愚只得苦笑,还带着一丝感动。他见上官慧还在视线中,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我老婆?”

  司机一副什么都知道一点儿的表情,唾沫横飞:“花钱雇的那种私家侦探,都有车,不会打出租。还有,你脸上的表情……很痛苦,一张冤脸。”

  蓝天愚有些尴尬,讷讷地说:“猜对了,此时此刻,还是我老婆。”

  司机拍拍他肩膀,这是男人之间的鼓励:“振作起来,盯不到结果,明天接着盯。”

  蓝天愚咧咧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一次盯不到,蓝天愚接着盯,似乎非要盯出个结果他才痛快。

  陷进死胡同里的人啊,犯贱,作死,相当于一只手摸到了棺材板。这一次,上官慧是来见朋友的。

  田径场与她的装扮真不相配。她妆容得体,衣着体面,应该处在时尚地的中央,实在不应该出现在挥汗如雨的这里。

  蓝天愚知道,她有健身的习惯。这一回,大抵又要扑空了吧。一想到这里,他又欢喜又忧伤,心里漾出一丝惆怅。

  出于男人的本能,有些朋友,似乎不一般。

  比如,出现在上官慧面前的这一只。

  作为一个老师,他教书育人,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学生们喜欢他,那便是他的高光时刻。他享受那样的快乐,同样也能骂人不带脏字,保留文化人的体面。

  果不其然,下一刻,这位不一般的朋友牵住了上官慧的手。

  “不介绍一下吗?”蓝天愚的声音怪异且阴沉。这不像他,但又是此刻的他。

  那只手急忙松开了,上官慧转过头,愣住了,神色有些尴尬,用极不自然的声音介绍道:“这是……蓝天愚,这是……秦峰。”

  秦峰笑得很难看:“你好……”

  蓝天愚阴着脸,往前迈了一步,咄咄逼人:“她只介绍了人名,没介绍人物关系,典型的偷鸡摸狗时的心虚。”说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补充介绍一下,我是她丈夫!你是他什么人?”

  秦峰愣在那里,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上官慧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两个字:“朋友。”

  蓝天愚依旧一声冷笑,毫不留情地往最难堪的地方戳:“生理上的朋友?”说到这里,倒是他心里泛出一股酸楚,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我跟踪了你三天……”

  上官慧神色紧张,望着丈夫。

  蓝天愚无奈地摇了摇头,探询地问:“就为了他?要离婚?”

  这一刻,他重新打量起秦峰来。不帅,有点黑,穿得也很随便,可以说样样都不如他。可这个家伙钻了他的空子,动了他的妻子。如果细细看来,他能看到秦峰鼻尖沁出的汗,能看到微微鼓起的肱二头肌,有一点野性,在床上一定牢牢占据主动。

  想到这里,秦峰胸腔之中泛起怒火,像吃了柠檬,酸酸的,连质问的声音都不经意间提高了八度:“我问你,你牵的是谁?你老婆还是我老婆!如果你知道她是别人的老婆,你还要去牵,这是什么行为?”

  相比之下,秦峰的声音有些弱:“你冷静点,我可以解释……”

  上官慧看着蓝天愚,微微上前一步,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有什么话,能不能回家说?”

  她什么意思?为奸夫解围?蓝天愚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行为?”

  秦峰终于开口了:“是爱,你相信吗?”

  蓝天愚一听,当即暴怒:“我相信无耻!”

  “对不起!”上官慧环顾四周,想息事宁人。

  蓝天愚的声音更大了:“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痛恨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对不起?说明我被什么人占了便宜,说明被欺骗了,甚至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我现在特别想对你说对不起!”

  空荡的体育馆里,回荡着蓝天愚洪亮的声音,连不远处跑步的人都忍不住朝这里望来。秦峰鼻尖的汗更稠密了,上官慧也不敢说话了。现在,是蓝天愚一个人的舞台:“你们俩这叫什么知道吗?一个叫流氓,一个叫破鞋!我跟踪你,是下贱,可下贱总比无耻强!”

  蓝天愚说完,转过身,飞起一脚,将一排跨栏用具踢倒在地。秦峰与上官慧只得愣愣地看着,气氛极为压抑。

  “都怪我,”上官慧开口了,“如果我和他谈离婚的时候提一下你,或许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和蓝天愚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应该想到固执的他会自己寻找一个理由,如果她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理由的话。

  早说晚说,早晚要说,这样撞破,或许难堪了点,但也能解决问题。秦峰望着蓝天愚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抱了抱上官慧。

  从今以后,她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吧。秦峰想。

  可上官慧此刻的纠结,唯有她自己知道。夫妻一场,一朝贪恋情绪上的欢喜,做了令她后悔的事。她享受秦峰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样如恋爱期般的细心,蓝天愚给不了。蓝天愚的那份笃实,秦峰有没有,还需要时间来检验。一时间,她有种失控的、被逼上绝路的委屈,鼻子一酸,眼眶有点润湿。

  这个瞬间,她是有选择的。

  她的选择是,轻轻地推开了秦峰,转过身,跟着蓝天愚,忐忑地回到家里。

  家还是那样安静,又带着一丝压抑。蓝天愚阴着脸,许久不说话。上官慧倚墙着着,斜着眼睛看他。一如曾经的模样,只是两个人都不再年轻了。她依稀能看到他头上不肯拔掉的白发,还有随着时间流逝依稀出现的眼袋。

  这样沉默的对峙,对两个人都是煎熬。

  蓝天愚率先打破沉默:“那种颜色的帽子,我戴了多久了?”说完,他冷冷地看着她。这些年了,他太了解她了。不自信的时候,她会习惯性脑袋放空,一片沉默。沉默于她而言,就是承认。看她只言不语的样子,他有些难过,淡淡地说,“别怕刺激我,让我想象才更刺激我。”

  上官慧挪开眼睛,终于开口了:“半年了。”

  蓝天愚似乎对这个时间很不满意,接着问:“上了吗?”

  上官慧有些不解,回问道:“什么上了吗?”

  蓝天愚一脸痛苦之色:“床!”

  上官慧没回答,只淡漠地对峙着。

  蓝天愚显得极为不耐烦:“行了,算是回答了。”

  上官慧似乎极为气愤:“没有你想得那么脏,我们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我承认我是出轨了,但只限于精神上的出轨!”

  蓝天愚觉得她变了,都会抵赖了,于是强调一遍:“你得承认,你被我抓了现行!现在,我想知道为什么!”

  上官慧声音有些哀怨:“蓝天愚,你是装傻还是充愣啊?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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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岁月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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