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愣真的愣着了。
黄九恒定定地看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黄九恒关切地问。
“惹急了老子，我就抡菜刀……”大愣恨恨地咬牙，“对面餐馆的人太过分了，又来捣乱，前几天晚上，纠集了三十个人，占了我们家餐厅五张桌子，一人一瓶啤酒……”
三贵附和一句：“还是老俗套。连他妈凉菜都没点，坐了五个小时。”
大楞很郁闷：“师父，我软也软了，怎么办啊？”
黄九恒：“听我的，继续软，找个时间，带点烟酒，去跟他们再谈，看他们什么反应。”
还没等他们腾出时间来谈，一辆金杯车急驶而来，在大楞家餐馆前急刹车。紧接着，石头从车门处飞出来，砸碎了大楞家餐馆的玻璃。大愣的父亲一惊，眼睁睁看着七八个塑料袋飞进餐厅，全是尿和屎。
对面餐馆玻璃门后，站着餐馆老板林大健。
林大健阴阴地看着大楞父亲，大楞父亲死死地盯着林大健。
紧接着，大愣的父亲倒了下去。
闻讯而来的黄九恒关心地问：“病情怎么样？”
“气得心脏病犯了，都住院了！控制住了，就是老爷子，气得直哭……”大愣提到这事就很郁闷，有一肚子火发不出。
黄九恒点点头：“这几天你可以请假，多陪陪你爸……报警了吗？”
大楞无奈地摸摸头：“报了，对方车牌被遮挡，派出所说，没有直接证据，不好处理。”
“有证据，也就是个拘留24小时，一般民事赔偿，何况还没有证据……”黄九恒摸摸头。
“那这事怎么处理？”大愣问。
黄九恒始终在思考，没说话。倒是三贵忍不住了，愤愤开口道：“干吧，师父，一忍再忍，林大健这王八蛋蹬鼻子上脸，您不用出面，我找人，先砸他一次！”
黄九恒盯着大楞：“大楞，你想怎么干？”
“我也不想再忍了。”说这话的时候，大愣眼中有火在烧。他忍了很久，但这次波及父亲，已经冲撞了他的底线。
黄九恒缓缓走到墙边，靠在走廊上。大楞和三贵看着师父，等待着父亲的建议，终于，黄九恒开口了：“我的建议是，不能硬干，再忍，冲突起来，正中对方下怀，会黏上你。”
三贵急了：“师父，太肉了吧？就这么面了吧唧让人切啊？”
黄九恒缓缓转头，不说话，只是盯着三贵，目光诡异莫测。
三贵一愣。
大楞也发现了黄九恒眼中的异常。
黄九恒语调平稳得一反常态：“谢谢你提醒我，最近几天，不断的有人说我肉，说我面……”
大楞和三贵不解，愣愣地望着黄九恒。黄九恒似乎进入了冥想状态：“砸店打人，不肉不面了，痛快了，管用吗？就像人过日子，遇到沟坎，不能无拘无束，由着性子来，过瘾了，可疼还在，疼得厉害……”
三贵不解地问：“疼？还疼得厉害？”
大楞疑惑极了，问：“什么意思，师父，没听懂……”
三贵木木地看着大愣：“我也没听明白……”
黄九恒收回方才的游离状态，叹了一口气：“听懂了，你们就是我师父了。”
大楞和三贵不敢说话了。
黄九恒做了决定：“这样，先把店关了，让我琢磨两天，我来处理。”
也许只有在白志勇的家里，黄九恒才有时间有心情来琢磨。说来也怪，有些人认识不久，却像老友。在老友的住处，他待得舒心，也安心。
区晓鸥先前说过，要带他们文飞。虽然上次飞得不愉快，但前面加了一个文字，又让三人充满了期待。他们只等着夜幕降临，然后去游戏吧里体验文飞的快乐。
在这等待的过程中，他们饶有兴趣地谈起了江小美。
是蓝天愚先起的头，他说：“这个小美怎么个情况啊，挺霞光的一个姑娘，除了带旅游团，就是在酒吧里待着，天天想挣钱想疯了？！我还真没见过女人这么尊重钱的。”
黄九恒来了兴致，问道：“你们说，她结婚没有？一个年轻女人，两份工作，拼命挣钱，能为了什么啊？上有老下有小？或者，有一个好吃懒做的老公？要是这样，这女人可太优秀了！”
“我觉得她应该没结婚呢吧，晓鸥不是住她家吗，要是结了婚，有朋友住在家里，会不会不太合适啊？”白志勇摇摇头，煞有其事地分析，这引来了蓝天愚的极度认同：“嗯，分析得对！可小美如果是单身的话，咱们要出去玩，她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呢？”
白志勇想了想，说：“只是为了在酒吧看店的话，这把工作和钱看得也太认真了吧，不像啊，咱每次去她那里，她又免单又打折的，不像这么爱钱的人呐。”
蓝天愚想得一堆事，脑壳疼，所以干脆和起了稀泥：“管她爱不爱钱，反正，她是我们的朋友。”
夜幕降临后，他们迎来了更多的朋友。
看得出来，区晓鸥是游戏吧的熟客，她还呼朋唤友，带来十多个年轻人。她的能量，超乎白志勇他们的想象。
区晓鸥简单地介绍着：“这三位大哥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有个要求，千万别把他们当成上了岁数的人。”
大家好奇地看着蓝天愚、白志勇、黄九恒三人。区晓鸥见状，笑了，说：“他们死活想当年轻人，回到从前，体验年轻人的舒坦，享受年轻人的舒坦。”
蓝天愚、白志勇、黄九恒三个人整齐地点头。他们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颠覆后重生，想重回年轻的美好时代。蓝天愚特地打了招呼：“别客气，千万别尊重我们，这种场合，最不需要的就是尊重，我们就是想体验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黄九恒补了一句：“就把我们当成跟你们一样岁数的人，该骂该训该打别客气。”
年轻人们笑了。他们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某种意义上说，讲真心话也是大冒险。怕他们三人没玩过，区晓鸥特地强调了游戏规则：“如果不愿意说实话，怕难为情怕露隐私，就可以选择大冒险，能在这个环境实现的行为，提出要求，必须完成。”
蓝天愚慨叹道：“这种游戏确实疯狂、刺激，你们年轻人开始轮回，玩我们年轻时候的游戏，有点意思。”
晓鸥白了一眼蓝天愚，不屑地说：“什么叫‘你们年轻人’啊？今天，此时，你们都是年轻人，水汪汪的，油光溜滑的年轻人。”
三个人又整齐地点点头。
当三个喝空的酒杯被猛地砸在桌上时，游戏开始了。一众年轻人都很兴奋，这三个中年人有些茫然，他们互相看看，显得有些可怜。
一只酒瓶子在飞快地转动，三人盯着酒瓶子看了半天，唯恐落到自己面前。漫长的十秒后，酒瓶停了下来，瓶口对着蓝天愚。
蓝天愚两眼一黑。但此刻他格外勇敢：“冒险、冒险！大大的冒险。”
“对，他有一颗冒险的心，还有一张冒险的脸！”白志勇趁机起哄。
“左边第二张桌子，从桌子底下钻过来。”胖姑娘提的要求让蓝天愚整个人喜滋滋的，连声说着：“这个容易，这个容易。”
认赌服输，值得敬佩。区晓鸥竖起来大拇指，笑得很是开心。
吧台内，一位老姑娘似的人冷眼观望着。而蓝天愚走到左边第二张桌子，他利索地钻进桌子底下。这张桌子坐着几个客人，显然，他们很会玩这个游戏，几个人一递眼色，将腿把桌子封住，桌子底下的蓝天愚根本出不去。
蓝天愚开始嚷嚷：“干吗呢？让我出去。”
桌子上的几个人假装听不见，完全不理蓝天愚的叫喊。大家兴高采烈地起哄，蓝天愚只觉得很无语，他将头抵在桌子下，大停地喊着：“你们也太黑了吧，让我出来，我真有心脏病。”
桌子上的几个人依然不理，将腿封得更严了。这样一来，黄九恒和白志勇有些担心，站起身朝这边看。
蓝天愚终于憋不住了，他用头顶着桌子站了起来，桌子上，不少的酒杯及酒瓶落到地上，叮当作响，他头顶桌子，身体直立，双手伸展，面带微笑，像杂技演员一样向大家招手致意！
勇士的表演，迎来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第二个倒霉鬼是个小年轻，一个很尖锐的问题，让蓝天愚都觉得于心不忍。可那小年轻勇敢承认了，又引来一阵欢呼。
“白大哥，该你了，勇敢点。”
被区晓鸥点兵捉将，白志勇挺直了身子：“我选说实话。”
有人不怀好意思地丢出了问题：“截至今天，你这一辈子经历过几个女人？也就是说，和几个女人发生那种亲密关系。”
白志勇一愣，表情有些奇怪，犹豫了半晌，他喘了一口气。黄九恒紧张地同情蓝天愚：“这游戏……太残酷了。”
蓝天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说：“比我们年轻的时候，尺度大多了……老黄，我的心脏已经到嘴里了。”
白志勇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还带了点兴奋，他沉了一口气，开口了：“一个……你们信吗？”
众年轻人看着白志勇，一脸惊讶。有人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怀疑：“不信。”
蓝天愚小声嘟囔：“不像啊。”
白志勇目视前方：“截至目前……只有一个，我前妻。”
蓝天愚、黄九恒和区晓鸥有些意外地看着白志勇，带着一丝诧异的表情，白志勇倒是一脸坦然。
众人又沉默了几秒，面面相觑，随后，又不约而同欢呼——
“爱情万岁！”
“恐龙！”
“好样的！”
“向大哥学习！”
“悲剧！”
“……”
晓鸥朝白志勇竖起大拇指，一个姑娘高喊道：“白大哥！努力、加油！”
此时的白志勇像首长一样频频点头挥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