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九恒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
可这终究是梦,只能在午夜时分想一想。
白志勇懂他,曾经很严肃地问过他:“黄九恒我再问你,你是不是真的特别想要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没否认。
拿他的做人原则来说,梦想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责任。他还没离婚呢,跟谁生孩子去?无论林响对他隐瞒了怎样的过去,在他心中,她仍旧是个好妻子。他也知道,这个错误也不是她愿意、故意犯的,可是啊,他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梦想远去,梦魇至。
他害怕万一。
万一女儿这事真包不住了,真的认了她那个生父,他肯定会撕心裂肺,痛苦万分。他的心里也肯定会难以平衡,所以,他应该趁早提前找一个支点,找一个能让他解脱的办法。
他现在身强力壮,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因为他理解当父亲的责任。
所谓父亲,就在是孩子长大成人的过程当中,能有力气替孩子遮风避雨。孩子病了,能背着孩子去医院。孩子受欺负了、受委屈了,可以为孩子去打架。从他的年龄来算,他现在要一个孩子,还能拎着两把菜刀去保护孩子,再不生,恐怕菜刀他都拎不动。他可不想成为一个背不动、打不动的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被人从背后指着说,这是孩子的爷爷……
“如果你真的想,我有一个计划。”白志勇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如果这事很难,有曲折,有坎坷,你愿不愿意干?”
愿意。这是黄九恒心底的声音。
趁着他这年纪还能允许,趁着还有体力,有精力,能去要一个孩子,他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呢?
当白志勇透露出他的妙招时,黄九恒傻眼了。
代孕?
“我怎么觉得这事不道德呢,有点乱七八糟啊。”黄九恒有些迷惑,“这事,得瞒着林响吧?”
白志勇打蛇打七寸,直奔关键问题:“老黄,我先问你,你是不是真想要自己的亲生骨肉?”
“当然想了,可是这种方式,太不靠谱了吧?”黄九恒犹豫地问,“我没离婚,瞒着妻子,这事儿合法吗?”
“想要孩子你肯定得离婚啊,离了婚不就跟林响没关系了吗,你现在没离婚不等于将来你不会离婚。”
“先得寻找母亲的卵子啊,提前准备好,这绝对不犯法啊,试管婴儿,借腹怀胎,捐献者靠这种方式勤劳致富,双方自愿,道义上应该也没有问题。”白志勇摆开架势跟他讲道理。
“等等,这也不对啊,绕远了,如果我离了婚,我再找个媳妇儿替我生不就完了吗!”黄九恒努力保持着清醒。
“一,你不想离婚。二,你没胆离婚。三,离了婚,找媳妇生孩子就那么容易?四,这个方案是提前做准备,这叫科学地安排生活。五,寻找卵子捐献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白志勇手指掰到五的时候,他有点脑子短路,再往下说,他可讲不出第六点理由了。
此时,黄九恒有些为难,犹犹豫豫地说:“可是,这还是属于偷偷摸摸啊,再有,我还是接受不了这种方式。”
白志勇大手一挥,说:“老蓝,说说你找的资料。”
不得不说,蓝天愚找了不少资料。从国外到国内,从地上到地下,一一罗列给黄九恒听。黄九恒听着听着,反对的决心竟渐渐小了。
“老黄,对不敢尝试的人来说,任何事情都是不可能的,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得亲口尝一尝,糖分啊,水分啊,软硬啊,关键是这梨的条件怎么样。”蓝天愚趁热打铁,蓝天愚一指资料:“我给你选了个合适的捐献者,离这儿还不远,六十三公里。”
见黄九恒还苦着脸犹豫着,白志勇兴奋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对对,去看看总不犯法,总不违反道义吧,你总不能辜负我们这俩麒麟的苦心吧,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带着心神不宁的黄九恒去了郊外的镇子上,引路的人就在这里。
又走了很远的路,才见到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健硕女子,小玉。
白志勇与蓝天愚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含糊,为了黄九恒的心愿,他俩操碎了心。只是和小玉单独谈谈,就得付费三千。黄九恒一听就不乐意了,但蓝天愚才不理会他的不乐意,在得到小玉一个自觉自愿的回答后,掏钱掏得特起劲。
这种灰色活动还没开始,镇上的警察出现了。原来他们早就盯上了这家代孕的网站,正准备收拾这伙人,黄九恒等三人正撞枪口上了。
在警察局解释了半天,又交了三千罚款,三人灰溜溜走了。
算起来,这是自颠覆行动实施以来第三次遇到警察了。
有些人啊,天生不适合在灰色地带游走。
伸手必被抓。
黄九恒有些郁闷,何必要试管婴儿呢?何必要代孕呢?林响不过三十六周岁,三十五岁以上的高龄产妇多的是。只要他想,林响是愿意的吧。
黄九恒想回家了。
回到家,吃完饭,黄九恒下意识地安排林响看电视,小蕾写作业,而他自己刷碗、削水果。
林响和小蕾惊奇地看着黄九恒,黄九恒纳闷地看看母女俩:“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我明白妈妈的意思。”黄小蕾笑着指指黄九恒,“你今天回家又主动做饭,又主动刷碗,爸,书上写了,过于热情,过于讨好人,往往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黄九恒看看老婆,又看看女儿,嘴硬道:“你这都看的什么书啊?告诉你啊,黄小蕾,以后不许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既然这样,我歇着,林响刷碗,小蕾擦地擦桌子,都给我洗干净、擦干净啊!完了以后,一个给我揉腿,一个给我捶肩!”
黄小蕾撇撇嘴,郁闷地吐槽一句:“恶霸!”
林响看着黄九恒,笑了笑。
景雅问过白志勇,她想知道他真是一个无后的信徒吗?他真的不喜欢孩子吗?
答应是肯定的。他选择自由潇洒的生活,不想在时间和经济受孩子的拖累,不想因为孩子受到委屈而让父母痛苦。
而景雅有这样的问题,只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全变了。很多丁克一族的朋友,过了四十岁,甚至五十岁,丁腻了,又改变了看法,急三火四地要孩子。
孩子哪是一蹴而就的产物。
白志勇还是那副浑不吝的样子,笑嘻嘻地望着她,不依不饶地问:“不对,你不是联想这种问题的脑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如果有想法,我可以帮忙。”
景雅浅笑道:“滚一边去。”
在白志勇看来,景雅是不喜欢小孩的,可前些日子,她母性初放。
她在广场上看到一个小孩子。那孩子小小的,萌萌的,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这个世界。
他的世界里有她。
而她,早些年因为白志勇而将孩子排在她的世界外。受了白志勇的影响,她也觉得有孩子挺麻烦的。可如果家里有个孩子,或许就是不今天这个样。
征询了孩子母亲的同意,她上去抱了抱他。
孩子入怀的那种温暖感觉,她从未体验过,这一刻,竟有些贪恋。
从那一刻起,只有景雅知道,她有多想要一个孩子。
她有一个心理医生,姓仝。从三年前,她每个月都会去他的诊所。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为她积极疏导心理。从最初的那个意外,到她为什么要打掉和白志勇的孩子,以及后来为什么要和白志勇离婚。
当家里有山崩地裂的声音,唯有那个诊所给她安宁。
她对仝医生说,她想要个孩子。
心理医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然后因势利导给出方案。他能听得到景雅内心的渴望,懂她深夜时的寂寥。他问她有没有想好,她点了点头。
她去问过很多机构,要孩子倒是有很多方法。看到具体方案时,她又犹豫了。
比如人工授精。
对方有一套严格的保密措施,可她以后如何向孩子解释连她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那会让她纠结半生。
思来想去,也只有白志勇最合适了。
于她而言,人生的无奈,莫过于分开后还靠近,扯不掉理还乱。
那么,当初何苦在一起?又何苦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