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慕煜说:“据小弟看来:天下既有五湖四海许多水,自然该有沃焦、炎洲许多火,也是天地产物,不偏不倚,水火既济之意。但小弟被这暑热熏蒸,头上只觉昏晕,求九公把街心土见赐一服。”梁九公说:“孙兄不过偶尔受些暑气,只消嗅些‘平安散’就好了。”即取出了一个小瓶。孙慕煜接过,揭开瓶盖,将药末倒在手中,嗅了许多,打了几个喷嚏,登时神情气爽,说:“如此妙药,九公何不将药方赐我?日后传人,也是一件好事。”梁九公说:“此方用西牛黄肆分,冰片陆分,麝香陆分,蟾酥壹钱,火硝叁钱,滑石肆钱,煅石膏贰两,大赤金箔肆拾张,共碾细末,越细越好,磁瓶收贮,不可透气。专治夏月受暑,头目昏晕,或不省人事,或患痧腹痛,吹入鼻中,立时起死回生。如骡马受热晕倒,也将此药吹人即苏,故又名‘人马平安散’。古方用朱砂配合,老夫恐他污衣,改用白色。”把方写了。孙慕煜接过,再三致谢。
炎火山过去,路过长臂国。有几个人在海边取鱼。孙慕煜说:“他这两臂伸出来竟有两丈,比他身子还长,倒也异样。”梁九公叹说:“凡事总不可强求。即如应得钱财,应有我分,自然该去伸手,若非应得之物,混去伸手,久而久之,徒然把臂弄的多长,倒象废人一般,于事何济!”
又走几日,到了翼民国。将船泊岸。三人上去,走了数里,并未看见一人。谢之洋惟恐过远,意欲回船;孙慕煜因闻此国人头长,有翼能飞不能行,并非胎生,乃是卵生,决意要去看看。谢之洋拗不过,只得跟著前进。又走数里,才有人烟。只见其人身长五尺,头长也是五尺;一张鸟嘴,两个红眼,一头白发,背生双翼;浑身碧绿,倒象披著树叶一般。也有走的,也有飞的。那飞的不过离地二丈。来来往往,倒也好看。谢之洋说:“他们个个身长五尺,头长也是五尺。他这头为甚生得恁长?”梁九公说:“老夫闻说此处最喜奉承,北边俗语叫作‘爱戴高帽!
孙慕煜说:“怪不得古人说是卵生,果然象个四足鸟儿。”谢之洋说:“若是卵生,这些女人自然都会生蛋了。俺们为甚不买些人蛋?日后到了家乡,卖与戏班,岂不发财么?”梁九公说:“班中要他何用?”谢之洋说:“俺看这些女人,也有年纪老的,也有年纪小的。若会生蛋:那年纪老的,生的自然是老蛋;年纪小的,生的都是嫩蛋。即如这样煖地,他能居住,其阳气不足,可想而知,自然立日无影了。”
忽听船上人声喧哗,原来有个水手受了暑热,忽然晕倒。众人发慌,特来讨药。梁九公忙从箱中取了一撮药末道:“你将此药拿去,再取大蒜数瓣,也照此药轻重,不多不少,一齐捣烂,用井水一碗和匀,澄清去渣,灌入腹中,自然见效。”众人接了。恰好水舱带有并水,登时配好,灌了下去。不多时,苏醒过来,平复如旧。谢之洋说:“九公:这是甚药,恁般灵验?”梁九公说:“你道是何妙药?”
梁九公说:“谢兄,你道是何妙药?原来却是‘街心土’。凡夏月受暑昏迷,用大蒜数瓣,同街心土各等分捣烂,用井水一碗和匀,澄清去渣,服之立时即苏。此方老夫曾救多人。虽一文不值,却是济世仙丹。”
这日过了结胸国。谢之洋说:“他们国人为甚胸前高起一块”梁九公道:“只因他们生性过懒,且又好吃,所渭‘好吃懒做’。每日吃了就睡,睡了又吃,饮食不能消化,渐渐变成积痞,所以胸前高起一快,久而久之,竟成痼疾,以致代代如此。”谢之洋说:“这病九公可能治么?”梁九公说:“他如请我医治,也不须服药,只消把他懒筋抽了,再把馋虫去了,包他是个好人。”
孙慕煜说:“此时忽又燥热异常,是何缘故?”梁九公说:“我们只顾闲谈,那知今日风帆甚顺,此处已近炎火山,古人所谓:‘炎火之山,投物辄燃。’就是指此而言。”谢之洋说:“《西游记》有个火焰山,这里又有炎火山,原来海外竟有两座火山。”梁九公笑说:“谢兄此言未免把天下看的过小了。若论火山,只就老夫所见而言:海外耆薄国之东有火山国,山中虽落大雨,其火仍旧;火中常有白鼠走至山边觅食,猎人捕获,以毛做布,就是如今‘火浣布’。又自燃洲有树生于火山,其皮亦可织为‘火浣布’。西域且弥山,昼望山孔如烟,夜望如灯。崦嵫之北,其山有石,若以两石相打,登时只觉水润,润后旋即出火。又炎洲有火林山,火生的自然是小蛋,水生的自然是老蛋。谢之洋说;俺们有了老蛋、小蛋,到了家乡,那些戏班为甚不要?只怕小蛋还更值钱哩!”梁九公说:“谢兄把‘旦’字认作白字了。他们小旦并非鸡蛋之‘蛋’,你如不信,把他肚腹剖开,里面并无蛋黄,只有一肚曲子。还有拿的好身段,推的好衫子,并且还有绝纱的**嗓子。”谢之洋说:“九公说他并无蛋黄,据俺看来:只怕还有元丝课哩。再要搜寻,大约金镯子也是有的。就是那扛旗儿二等小旦,万不济,也有几块洋钱,也有一个包金镯子。就只令俺不懂的,刚才说的明明是个‘旦’字,为甚是‘白’字?若是‘白’字,下面多了一横,上面少了一撇,这是怎讲?”
孙慕煜说:“舅兄何必只管谈论小旦,你看这些飞的,飘飘扬扬,比走甚快。我们到此,离船已远。才见几位老翁,竟有雇人驼著飞的。据小弟愚见:我们回船,何不也雇入驼去,岂不爽快?”谢之洋正因走的腿酸,听见此话,即雇三个驼夫,一齐担在肩上,登时展翅飞起,转眼间到了船上,驼夫收翅落下。三人下来,发了脚钱,起锚扬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