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新声水榭吹萧
青楼春梦2020-07-04 11:313,339

  言锦心说:“锦枫姐姐打错也罢了,并且打的也过慢。刚才有一牌,左拆右拆,弄了半天,再也打不出。彼时适值我是梦家,出他踌躇,过去看看,谁知他手里除了天、地、人三个孤张,还有六张闲牌,打去一张,却是‘八尖嘴’。”紫芝说:“若是这样,他打的虽臭,倒有一件可取,却还细腻。但只工夫还未到家,能够练的打到‘眠张儿’,那就好了。”锦春道:“何为‘眠张儿’?”紫芝说:“眠者,睡也。即如他家应该发牌,左拆右拆,左打右打,再也打不出。及至闹到后来,把那三个看牌的都等的磕睡起来,这才打出去,其名就叫‘眠张’。”锦枫说:“姐姐莫闹了,你再闹,更要错了。”

  紫芝说:“今日这牌不但添了三公、三才,只怕还要添个骨牌名哩。”锦枫说:“此话怎讲?”紫芝说:“姐姐刚才湖六头,打长三;湖四头,又打长二;少刻湖二头,再把地牌打了,岂不凑成一副‘顺水鱼’么?”锦枫说:“我的紫姑太太!够了!够了!你老人家不要刻薄了!请罢!请罢!”紫芝说:“我要抽几个头儿才肯走哩。”锦枫说:“我还没赢,那有头儿。”紫芝用指在锦枫头上一弹说:“这不是头儿?”锦云用力把紫芝朝外一推说:“人家这里顽钱,你只管跟着瞎吵!”

  紫芝趁势走出,来到猗兰堂。只见余丽蓉、姜丽楼、潘丽春、蒋丽辉在那里闲谈,旁边放著一桌十湖。四人见了紫芝,都欠身让坐。紫芝说:“你们为什么不看牌,却在这里清谈?”余丽蓉说:“因为丽辉姐姐不大高兴,所以歇歇再打。”紫芝说:“丽辉姐姐为甚不高兴?”蒋丽辉说:“我们一连看了八轮,我一牌未成,这不是讨罪受么!并且每牌总是一张老千,从未起过空堂,牌牌总要打九索;至于破梆破群,更不必说了。尤其可恨的,那破梆破群再不教你成个二报三报,他总是一张八饼、一张二索,或是一张六饼、一张三万,教你八下不成副;及至巴到十成,不是人家湖了,就是上家拦成。你说这面糊鬼令人恨不恨!教人气不气!再顽半天,我还气成鼓胀病哩。可惜我今日来的匆忙,未将剪子带来,这是他的命长。我明日一定戒赌,妹妹莫劝我。”紫芝说:

  “妹子何敢劝?但姐姐又何须劝?今日戒,明日开,那是向来的老规矩。并且这‘戒赌’二字,我从慈禧颁恩诏那年一直听到如今了,姐姐莫生气,妹子替你看两牌。”姜丽楼说:“如此甚好。”大家归坐。紫芝一连看了几牌,谁知牌牌皆成,不但不输,并且反做了赢家。把牌交给丽辉说:“你来看罢。如今反输为赢,大约可以个必戒赌了。”丽辉接过牌说:“人说你斗的好,果然不错。才看这几牌,都在我的意料之外,倒长许多见识。明日一定要送门生帖过去。”紫芝说:“拜门生你且暂缓;等我老师开了剪子店,替你多多预备几把剪子你再来。”说的众人不觉好笑。

  紫芝走出,要去看看象棋,找了两处,并未找著。后来问一丫环,才知都在围棋那边。随即来到白蒁亭。只见崔小莺同秦小春对局;旁边是掌乘珠、蒋月辉、董珠钿、吕祥蓂等人观局。那对局的杀的难解难分,观局的也指手画脚。紫芝说:“教我各处找下著,原来却在围棋一处。看这光景,大约也是要借点馨香之意。”只听蒋月辉说:“小春姐姐那匹马再连环起来,还了得!”董珠钿说:“不妨!小莺姐姐可以拿车拦他。”吕祥蓂说:“我的姐姐!你这话说的倒好,也不望马后看看!”

  谁知秦小春上了马,崔小驾果然拿车去拦。这里吕祥蓂连忙叫道:“小莺姐姐拦不得,有个马后炮哩!”话未说完,崔小春随即用炮把车打了。崔小莺说:“人家还未走定,如何就吃去?拿来还我!”秦小春说:“你刚才明明走定,如何还要悔?”掌乘珠说:“小春姐姐把车还他罢。况且这棋小莺姐姐业已失势,你总是要赢的,也不在此一车。”

  紫芝道:“二位姐姐且慢夺车,听我说个笑话:一人去找朋友,及至到了朋友家里,只见桌上摆著一盘象棋,对面两个坐儿,并不见人。这人不觉诧异;忽朝门后一望,谁知他那朋友同一位下棋的,在门后气喘嘘嘘夺车。恰好今日二位姐姐也是因车而起,好在有例在先。”紫芝一面说著,故意大声叫道:“丫环快将门后打扫打扫,少刻就有客来了。”题花按著扇子,一面撇兰,一面笑道:“‘女孩儿家恁响喉咙,也不管吓得人来怕恐,准备精皮肤一顿打!’”紫芝说:“有件奇事:一家养口小猪,忽然得个怪病,伏在地下将尾乱摆。有人传个方儿,教他磨些黑墨涂在尾上就好了,那知摆的更甚。这家没法,只得把兽医请来。偏偏这兽医又是近视眼,走来一望,见那猪尾上黑黑画的满地横一道,竖一道。看了一看,回头就走说:‘这样好猪,还说有病!’这家忙问道:‘怎说无病?’兽医说:‘我们虽是兽医,也要“望、闻、问、切”;你莫看别的,只看猪尾就知道了:他如果有病,怎么还撇的那样好兰呢?’”题花笑道:“好啊!替你画,你还骂我!”紫芝说:“这个只好算个笔资罢。”

  忽闻远远箫音嘹亮,甚觉可耳。紫芝正要叫丫环去看,只见芳芝走来说:“请位姐姐听听这箫品的可好?”众人说:“不知那位姐姐品的这样好萧。”忽听又有笛音,倒象萧笛合吹光景。芳芝说:“刚才我同再芳、兰荪两位姐姐看了芍药,到了莲花塘,兰荪姐姐被他们邀去投壶。再芳姐姐因见绿云妹妹铁笛铁萧甚好,所以约了亚兰姐姐、绿云妹妹就在水阁合吹,这箫笛借著水音,倍觉清亮,又是顺风吹来,远听更有意思。”左融春说:“如此妙音,萧笛必另有不同,姐姐把我带去看看。”二人携手去了。

  紫芝也随后跟来,走到桂花厅。只见谢婉如、邹婉春、米兰芬、闵兰荪、吕瑞蓂、柳瑞春、魏紫樱、卞紫云八个人在那里投壶。谢婉如说:“俺们才投几个式子,都觉贫事,莫若还把前日在公主那边投的几个旧套,再投一回,岂不省事。”众人都说:“如此甚好;就从姐姐先起。”婉如说:“俺说个容易的,好活活准头,就是‘朝天一炷香’罢。”众人挨次投过:也有投上的,也有投不上的。邹婉春说:“我是‘苏秦背剑’。”

  米兰芬说:“我是‘姜太公钧鱼’。”闵兰荪说:“我是‘张果老倒骑驴’。”吕瑞蓂说:“我是‘乌龙摆尾’。”柳瑞春说:“我是‘鹞子翻身’。”魏紫樱说:“我是‘流星赶月’。”卞紫云说:“我是‘富贵不断头’。”众人都照署式子投了。紫芝走来,两手撮了一捆箭,朝壶中一投说:“我是‘乱劈柴’。”逗的众人好笑。

  紫芝说笑一阵,信步走到秋千那边。只见田凤翾、施艳春、薛蘅香、董翠钿、蒋素辉、卞彩云六人在那里一起一落打著顽。紫芝说:“我看你们打来打去、不过总是两个俗套子。据我主意:何不各抒己见,出个式子,岂不新鲜些?”彩云说:“如此甚好,就请凤翾姐姐先出。”田凤翾说:“妹子出个‘平步青云’,要双足平起。”薛蘅香说:“我是‘鲤鱼跳龙门’,要双足微纵。”施艳春说:“我是‘金鸡独立’,要一足微长。”董翠钿说:“我是‘指日高升’,要一指向日。”蒋素辉说:“我是‘凤凰单展翅’,要一手朝天。”卞彩云说:

  “我是‘童子拜观音’,要一手合掌。”都照式子打了一回。彩云说:“倒是素芝妹妹会顽,果真出个式子就觉有趣。”田凤翾说:“紫芝姐姐何不出个式子也顽顽呢?”紫芝说:“我怕头晕。”薛蘅香说:“姐姐向来斗的趣儿甚好,既不打秋千,何不说个笑话呢?”紫芝说:“这倒使得。”因想了一想,登时编了一个笑话。

  紫芝因薛蘅香教他说笑话,当时想了一想,望著六人说:“老蛆在茅坑缺食甚饥。忽然磕睡,因命小蛆说:‘如有送食来的,即来唤我。’不多时,有人登厕出恭;因肠火结燥,蹲之许久,粪虽出,下半段尚未坠落。小蛆远远看见,即将老蛆叫醒。老蛆仰头一望,果见空中悬著一块‘黄食’,无奈总不坠下。老蛆喉急,因命小蛆沿坑而上,看是何故。小蛆去不多时,回来告诉老蛆说:‘我看那食在那里顽哩。’老蛆说:做甚么顽?’小蛆说:‘他摇摇摆摆,悬在空中,想是打秋千哩。’”董翠钿说:“臭轰轰的,把人比他,姐姐也过于尖酸了。”蒋素辉说:“那‘黄食’二字,倒也新奇。”薛蘅香、施艳春说:“幸而没有痔疮,若有血痔,那可变成‘紫食’了。”紫芝说:“你去尝尝,只怕还‘香艳’的狠哩。”蘅香、艳春说:“姐姐真真利害,一句也不饶人。”田风翾遥遥指著说:“姐姐,你听:他们这个笛音,远远听著,实在有趣。姐姐何不领我们望望去?”紫芝说:“我正要去哩。”

  七人一同到了劳花塘,进了凉阁。苏亚兰、左融春、董花钿、孟芳芝、卞绿云五人连忙站起让坐。田凤翾说:“我们原是特来领教的,怎么倒不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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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宅狐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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