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妈妈说,冰焰并没有收卫擎风送的戒指呢?”
元礼身形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叶咏湘。
然而下一秒,又寂寂地垂下了眸,嗤笑,“就算她没收又怎么样?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听咏湘听着儿子自暴自弃的话,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好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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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冰焰是被几声闷雷给惊醒的。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昏暗和陌生的环境。
她定定地盯着天花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又是因为什么挣扎醒过的。
刚才迷迷糊糊中,她隐约感觉到了元礼的气息。
只可惜一切都是梦,他现在非常抗拒自己,抗拒到甚至把门给反锁了。
想要重新获得他的信任,自己恐怕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听着窗外噼哩啪啦的雨,上官冰焰胸口沉甸甸的,很难说清楚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压抑。
额际全是冷汗,她抬手轻拭,触到新换的纱布,一瞬间定住。
两秒后反应过来,迅速地打开灯去照镜子——
头上的伤口,被人小心翼翼地处理过了。
这么晚了,她又是一个人单独住在客房,叶家人肯定不会让外人进她的卧室。
那么,帮她处理伤口的,就只有一个人。
元礼。
上官冰焰垂眸,看向一旁的垃圾筒。
里面,胡乱地丢着一些消毒棉花,还有一袋开了封没用完的棉签,显然是来人走得太匆忙随意丢弃的。
上官冰焰定定地看着,脑中浮现自己在睡梦中抓住的那只手,漂亮的瞳仁渐渐地染上暖意。
她对着梳妆镜轻抚了下额际的纱布,看到了自己如情窦初开少女般的笑容。
然而想到元礼冷冰冰的态度,和他不良于行的双腿,整个人又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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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元礼下楼看到独自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的熟悉身影,瞬间蹙了眉,有些恼怒。
她一个五谷都有些分不清楚的千金大小姐,当什么厨娘,装什么贤惠?
冷着脸推着轮椅过去,“怎么?千金大小姐当腻了,想试试当下人是什么滋味,所以跑到叶家来体验下人的生活?”
上官冰焰浸在水中洗菜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因为元礼的冷嘲热讽有些挂不住,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转身,“你醒了?洗脸刷牙了没?”
“我要是说没有,上官小姐难不成要亲自伺候?”元礼哼嗤,语气能有多欠扁,就有多欠扁,恶劣得像个挑儿子新婚媳妇的恶婆婆。
这才是元礼的本性,他真正的样子,嘴贱,口中没有半句好话。
过去,上官冰焰觉得元礼这个性格真的很让人厌烦,每次只要两人一碰到一起,他就会拿各种话刺自己,惹怒自己,让自己连一眼就不想看到她。
现在……
上官冰焰看了眼黑沉着脸坐在轮椅上、从出现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男人,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元礼嘴贱的模样很让人心动?
她淡淡地扯了扯下唇上前,蹲下来与元礼保持平视,“你想让我伺候你吗?”
元礼哼笑,眼中的冷意更甚,一字一句,“上官小姐不会以为我不敢吧?”
“没有,你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你一直都很敢。”上官冰焰摇头,伸手抚了抚他有些翘的头发,“等我一下,我先把火关了。”
上官冰焰说着,转过身去。
元礼根本不信上这冰焰真的会伺候自己洗漱,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伺候人的性格,直接把自己推到门口丢垃圾筒旁更有可能。
健康的自己在她眼里都跟隐形成没什么两样,更何况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元礼垂眸,看了眼自己废掉的双腿,嘲讽地扯唇,准备转动轮椅离开。
转不动。
元礼蹙了蹙眉转头,看到上官冰焰踩在轮椅上的脚,脸色愈发地冷硬,“上官小姐又要做什么?怎么?觉得生活无聊,要逗逗残废解闷么?”
上官冰焰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径直关了火,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扶住轮椅,“我跟你一起上楼。”
元礼薄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看到那双白皙的手因为泡在水里太久而微微泛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上官冰焰把人推回卧室的卫浴间,细心地给他接了水,挤好牙膏。
正准备转身去拧毛巾的时候,安静了好一会儿的男人,又开始说话平枪带棒——
“牙膏一次挤这么多,你是觉得叶家很富有,可以任由你糟蹋么?叶家可不像上官家,有那么多财产可以供你随意挥霍。把多的弄回去!”
叶家是没有上官家那么富可敌国,但也是家大业大,并不差,更何况元礼自己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的东西,只是他不把那些挂在嘴边而已。
这男人就是故意在找自己的碴。
上官冰焰在心里长长地叹口气,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搁下毛巾温和地上前,“一点牙膏而已,不用这么计较。”
“我再说一遍,把挤多的弄回去!”
“……”都挤出来了,还怎么弄回去?上官冰焰被元礼的无理取闹弄得有些无语,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像是寻到了为难她的点,元礼的脾气愈发地强硬与讥讽,“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想伺候人?”
“……”上官冰焰沉默了下,“我真的要让我把挤多的牙膏弄回去?”
元礼冷哼,“怎么?办不到?办不到就立刻离开,叶家不养闲人。”
“……”行吧,既然他要让自己把牙膏弄回去,那就弄回去吧。
上官冰焰在心中低叹了一声,转身出了卫浴间。
见她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元礼原本愤怒的俊脸瞬间就黑沉了下去,眼底全是嘲讽。
都是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要跟自己好好地在一起。
结果呢?
才说了几句话就受不了,转身走人,去找卫擎风了。
呵……
元礼冷嗤,想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在上官冰焰的心里永远比不上她的白月光卫擎风,心头怒火一起,“砰——”重重地一拳,砸在了墙面上。
上官冰焰拿了剪刀进来,看到的就是元礼手砸在墙上,指关节破了皮,往外渗血的模样。
当即沉了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攥住他的手,“干什么?你有什么火冲着我来,折腾自己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没想到上官冰焰还会回来,他还以为,上官冰焰受不了自己的冷言冷语走了……元礼心头狠狠震了下,心跳无法抑制地加快,嘴上却依然不饶人,轻嗤出声,“什么情况?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现在就是一个残废,比不上你的卫擎风。”
“卫擎风不是我的。”上官冰焰牢牢地攥着元礼的手,不让他再伤害自己,“你不要再胡说八道。”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也不是。”她早晚会受不了自己,回到卫擎风身边的,不是吗?元礼在心中冷嗤。
“以后也不会是。”上官冰焰紧紧地盯着元礼,“我不是那种婚内出轨的人。”
“一会儿我会让律师过来,陪着上官小姐去民政局,还上官小姐自由,这样,上官小姐就可以跟旧爱双宿双飞,永远在一起了。我现在是个废人,没办法参加上官小姐和卫擎风的婚礼,只能先在这里祝上官小姐和卫擎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元礼。”上官冰焰冷着声打断,“你可以冲我发脾气,可以拿话刺激我,但是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拿针缝了你的嘴。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元礼被堵得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上官冰焰见他不再提离婚的事,脸色才终于缓和一些,重新把电动牙刷塞到他的手里,“你先刷牙,我去拿医药箱。”
怕元礼又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出去前,上官冰焰特意交待了一句,“你再拿手去砸墙,我就拿绳子把你捆起来!”
元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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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冰焰像是没事人一样离开了卫浴间。
然而转过身去背对元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垮了下去。
不是因为元礼的冷言冷语,而是他无意中的祝福。
他说,祝自己和卫擎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她怎么可能跟卫擎风在一起,还早生贵子呢?
上官冰焰缓缓地垂眸,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王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想起了梦里那个自己来不及察觉他的到来就已经失去的孩子——
她和元礼的孩子。
上官冰焰在原地怔怔了站了许久,打软的双腿才终于稍稍缓和一些,喉咙也不再干是厉害。
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吐出,将涌上来的沉郁压下去,上官冰焰拿了医药箱返回卫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