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礼指了指自己的唇，唇边的笑意愈发嘲讽，“上官小姐做得到么？做不到就别轻易开……”
尾音猛地曳去。
元礼瞠大双眼，看着真的倾身过来的上官冰焰，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嗡地响……
回过神来的时候，上官冰焰已经退开了。
唇上，不残留着淡淡的温度和香气。
“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次提出来。”
元礼呆愣在那里没吱声。
他其实不信上官冰焰会真的喂自己，说那些话就是为了刺激她、气她、激怒她，让她离自己这个废人远一点，别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自己身上，要走就走得干脆点，不用费神费力可怜自己而已。
没想到，上官冰焰真的做了。
而且，还是当着司机的面做的。
做完了之后，还问他有什么别的要求……
……
看着眼前和过去无比厌烦自己的、完全不同的女人，元礼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她被人调换了。
否则，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自己的坏脾气，对自己做出那样的行为？
呵呵，看到，自己车祸的事，真的给上官冰焰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和负担，才会让她一改常态，对自己如此低眉顺眼吧。
元礼浅浅地扯唇，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我的要求，你这辈子恐怕都满足不了……”
他想要她的心，可她的心却早早就给了卫擎风，这辈子都不可能属于自己。
这样的一段感情，一段婚姻，勉强维持有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元礼说得太小声了，又含糊，上官冰焰根本就没听清，她凑近了一些，“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元礼撇开头，不去看上官冰焰那双倒映着自己微微狼狈模样的清澈双瞳，“我没胃口，把东西收了吧”
上官冰焰没让，“一会儿要做很多检查，不吃东西不行，多少吃一点。”
元礼笑了，嗤笑，他微微抖动了下肩膀，将目光收回来，落到上官冰焰的身上，带着戏谑，“上官小姐不会真想用相同的方法喂我吃饭吧？不嫌我烦了？”
“只要你不觉得麻烦。”
“我觉得麻烦？”元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只怕是上官小姐嫌弃我是我是一个废……”
尾音再一次消去。
上官冰焰直接用行动，证明自己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身体情况。
在上官冰焰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作下，元礼终于不在冷嘲热讽，字字带刺，而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由着上官冰焰摆布。
上官冰焰就这样在后座，当着司机的面，一口一口，喂元礼吃了大半碗的粥。
吃完了东西，上官冰焰替元礼掖了掖毯子，转身收拾东西。
一不小心，无名指间的戒指滑落，“当——”地一声掉在保温盒里。
元礼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上官冰焰指间戴了戒指，是两人当初结婚时，自己买了送给她的，只是她根本没戴多久，就因为得知卫擎风的死跟自己闹离婚，把戒指还给了他。
元礼一开始是想扔了的，最终还是没舍得，收到了两人婚房床头柜的抽屉。
他怔怔地看着上官冰焰小心翼翼地拿纸巾擦拭干净戒指上的汤汁，重新把戒指戴回指间，脑中恍惚了下，一时间也有些弄不懂上官冰焰到底在想什么了。
上官冰焰察觉到元礼直勾勾的目光，还以为他在介意自己替卫擎风保管戒指的事，将东西收起来放好，坐到元礼的对面，“你那天看到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收卫擎风的戒指，是他落在我这里没拿走，我准备还给他的……”
“是么？”元礼没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唇，显然不信。
“你不相信？”上官冰焰皱眉。
“卫擎风落什么不好，落求婚戒指？”
“他那天是跟我求婚，我没答应。”上官冰焰知道元礼没那么容易糊弄，这种事编理由也只会越编越说不清楚，干脆说了实话。
元礼闻言，冷冷地笑了，“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终于开口求婚，为什么不答应？是因为跟我的婚姻还没结束，心里有负担？上官小姐放心，经历过这些事，我已经认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再那么不自量力了。等从医院回去，我就打电话给律师……”
“元礼。”上官冰焰直接打断元礼的话，同时揽住他的脖颈，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到他的胸口，“我后悔了，我不想跟你离婚了。”
“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闹？”元礼扯唇，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一动也不动，嘴角全是苦涩。
他一个废人，一个从头到尾被上官冰焰嫌恶的废人，有什么资格跟她闹？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元礼抬手，攥住上官冰焰的帮助，将她从怀里拉出来，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不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跟上官冰焰说话，“我们离婚吧，冰焰。”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真的累了，没心力再陪上官冰焰耗下去，也不想再重新回到求而不得那种痛苦中去。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闹离婚，却是元礼第一次主动提及，认真地提及。
上官冰焰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成了拳头。
因为捏得太紧，指关节都泛白了，手背青筋爆起。
她看着半张俊脸掩在窗外风景不断掠过制造出来的光影中的元礼，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总算是恢复思考能力，声音沙哑而僵硬，“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吗？”
“是你喜欢的人一直不是我。”元礼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这样耗下去没意思，离婚吧，你去追求真正的幸福，我也能解脱。”
解脱？
离婚真的是解脱吗？
离婚对现在的元礼而言是解脱，那她怎么办？
她已经喜欢上他了啊，要怎么去追求真正的幸福？
梦里，他们还没来得及出生就失去的孩子怎么办？
上官冰焰眨了眨眼，摇头，从元礼的手中把手抽回来，重新揽住他的脖颈，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我不离婚，元礼，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不离婚，难道你想跟我这种废人一辈子绑在一起吗？我已经废了，冰焰。”元礼盯着前方，眼睛止不住地泛酸。
“你不是废人。”上官冰焰摇头，双臂圈得更紧一些，“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先去医院，不行的话，就回S市，知行一定有办法的……”
“上官知行不是万能的，你喜欢的人也不是我，别再勉强自己了，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元礼停顿了下，使了些力气，想要把怀里的女人拉开，却怎么也拉不开。
两人就这样拉扯着，谁也不愿意松开。
到最后，元礼的耐性彻底地用尽，再也崩不住直接爆发，冲着上官冰焰吼，“够了！就不能好聚好散，给彼此留一点尊严，一定要闹得场面难堪才会罢休吗？上官冰焰，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脸没皮的了？你不知知道，我不喜欢你了，我现在看到你就难受，就会想起过去做的那些蠢事，想到自己的双腿是因为你废的？”
“……”上官冰焰狠狠一震，松开了手。
她没想到，元礼心里是这样想的。
他觉得他的双腿废了，是自己造成的。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的所做所为，元礼又怎么可能会万念俱灰，故意替卫擎风挡那么一下，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垂在身侧的手愈发地攥紧，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像是利刃一般，扎得她心脏血肉模糊地疼。
“元礼，我……”上官冰焰想说些什么，元礼却已经让司机停车，打开了车门。
“下去！回你的S市，找你的卫擎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上官冰焰摇头，不走，“我不会跟你离婚。”
“老陈！把她给我拉下去！”元礼吼。
“少爷……”司机没想到两人的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你不下去，那我下去！”元礼说着，就要下车。
上官冰焰和司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拉人。
元礼却已经怒红了眼，说什么也要下车。
上官冰焰没办法了，只能松口，“我下车。”
语毕，推开车门下去，连伞都没拿。
砰。
几乎是上官冰焰下车的那一瞬间，元礼就重重地把车门给甩上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开车？”元礼冲着站在路边陪上官冰焰淋雨的司机吼。
老陈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两人还黏黏糊糊地在车里叫早餐，转眼间就闹得不可开交，却也不敢违背自家少爷的意思，深深地看了上官冰焰一眼，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