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环住元礼的脖颈，将自己整个人埋到他的肩窝里。
上官冰焰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好似被无形的手掐住了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什么也做不了的她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元礼。
上官冰焰的沉默，在元礼这里变成了默认。
果然，在她眼里，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可笑又无能的废人，就连换衣服这种最简单的事，都没办法做到，呵……
元礼木然地盯着前方，分不清视线是因为雨帘的遮掩变得模糊，还是因为眼睛太干涩而变得模糊，只知道胸口仿佛压了一座山一般，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靠着呆着。
这一刻，所有的针锋相对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沉默与沉重。
不知过去多久，上官冰焰率先反应过来，她深吸了口气缓和情绪，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小心翼翼地替元礼把裤子换了。
元礼似乎也累了，这一次，没有再冷言冷语，只是木然地盯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长睫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把替他好不容易换好的衣服又弄湿了，上官冰焰随意拿毛巾抹了一把脸，把滴着水的外套脱了丢开，小心翼翼地将元礼移到干净的地方，然后再清理车上的雨水。
一切都弄好之后，上官冰焰又自己到后备箱找了元礼的衬衫换上，头发上的水拭干，才靠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元礼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闭上双眼不理会。
上官冰焰早料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没有在意，自己检查，伸手探过元礼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确定温度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拿毛巾替他擦还微微泛着湿气的头发。
元礼的头发擦得差不多干的时候，老陈也一身干爽地提着袋子回来了。
看到已经收拾整齐的自家少爷，悬在喉咙口的心落回了原位，回驾驶座。
上官冰焰让老陈开车，他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很多时间，再不过去会迟到的。
原本，上官冰焰是想趁着这个时间把元礼的病历拍下来发给上官知行，看看她是什么意见，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的。
只是给元礼换衣服实在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她现在一双手都是麻木的，几乎抬不起来，只能作罢。
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或许是一番折腾真的太累了，又或许是车内的气氛沉闷得让人有些恍惚，上官冰焰脑子慢慢变得有些迷糊起来，眼眸也变得沉重。
没一会儿，就瞌着眼睡了过去，整个人像是在荡秋千似的晃来晃去。
元礼看得脸色愈发地难看，搁在腿上的手也攥成了拳头，可见正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
“少爷，少奶奶这样很容易摔倒撞到头的，她头上的伤还没好，刚才又淋了雨没处理……”老陈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情形，忍不住压着声音提醒。
元礼恶狠狠地瞪了老陈一眼没说话，却伸手把摇来晃去的上官冰焰扶住，让她躺到自己的腿上，压低嗓音，“靠边停车，把医药箱拿给我。”
“好的。”老陈哪敢迟疑，赶紧找了个位置停车，去后备箱把医药箱拿过来，看到上官冰焰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有些犹豫要不要拿个毛毯给自家少爷，让自家少爷替上官冰焰盖上。
还没来得及回神，耳边就响起了阴恻恻的警告，“看什么看？再看一眼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了？”
“少爷，你误会了，我没在看冰焰小姐，我就是有点担心冰焰小姐穿得少感冒，想着要不要拿毯子给冰焰小姐盖……”老陈忙不迭地解释，真是天地良心，他对上官冰焰一点想法也没有，也没那个胆敢有，又不是不想活了。
再说了，自家少爷的衬衫穿在上官冰焰的身上虽然宽大，有些不合身，但该遮的也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可能看得到不该看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拿毯子？”元礼又沉着声吼，侧了侧身，挡去老陈的视线。
“是是是，我马上去拿。”老陈迅速地退开，再出现的时候，怀里抱了一床厚厚的毯子。
元礼将上官冰焰严严实实地裹紧，确定不会被其他男人，哪怕是在叶家几十年的老陈看去什么，脸色才缓和一些，打开医药箱替上官冰焰处理伤口。
老陈将自家少爷小心翼翼、怕吵醒上官冰焰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小声开口，“少爷，冰焰小姐都来了，你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好好地在一起不好吗？”
元礼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应。
老陈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过自家少爷会回答。
让老陈没有想到的是，自家少爷沉默了几秒之后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沙哑，“老陈，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这……”老陈看了睡着的上官冰焰一眼，脑中快速地闪过上官冰焰到叶家之后的所作所为，“少爷，我不知道你跟冰焰小姐为什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但少爷要是真问我的看法，我觉得冰焰小姐是喜欢少爷的。”
上官冰焰可是上官家的千金，上官亚司夫妇从小捧在手心里宠到大的，她自己本身性格又偏冷淡，如果不是喜欢少爷，又怎么会那样纵容自家少爷，由着他作天作地地胡闹说那么多难听的话，做那么多过分的事，一句怨言也没有？
按老陈对上官冰焰的了解，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上一个那样说话，还把粥喷到上官冰焰的身上的人，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那么高了吧。
老陈是真的很疑惑，自家少爷那么了解上官冰焰，知道上官冰焰是什么样个性的人，怎么他这个旁观者能看明白的事，自家少爷就看不明白呢？
元礼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老陈心里在想什么。
他没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唇，声音低低的，又比方才哑了几分，“你觉得，一个抗拒了你多年的人，会突然之间喜欢上你？”
元礼说到这里顿住，目光看向远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再一次开口，“车祸的时候，她甚至不愿意去看我一眼……这样，你还觉得她会在短时间内喜欢上我么？”
“……”老陈沉默了，因为他无法反驳自家少爷的话。
自家少爷发生车祸之后，上官冰焰不闻不问、甚至连看都不去看一眼的行为，别说自家少爷，就是他这个外人，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意难平，“那少爷，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怎么做？”元礼笑，嘴角才刚刚扬起，就垂了下去，“我除了成全她，还能怎么做？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一个连赖着她的资格都没有的废人……”
“少爷……”老陈想反驳自家少爷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废人的话，想到医生的诊断，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无声地叹气。
元礼看了老陈一眼，不再说话，垂眸替上官冰焰处理伤口。
待一切都弄好之后，才吩咐老陈开车。
狭小的空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替上官冰焰换好药，确定她的伤口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元礼就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所以，他没有看到原本睡着的上官冰焰，在车内陷入沉沉的安静之后，颤动了下睫毛，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
上官冰焰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作给元礼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亲耳听到元礼说出来，胸口依然如刀割般难受。
不想让元礼知道自己醒了，听到了他所说的那些话，上官冰焰重新瞌上了双眼。
只是眼眶，止不住地酸涩，痒痒的，有眼泪在蓄积。
她动了动身体，揽住元礼的腰，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到他的怀里。
似乎是没料到上官冰焰会在睡梦中做出这样的举动，元礼身形狠狠一震。
他收回目光，看着怀里黏着自己的女人，搁在身侧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反复数次之后，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起来，轻轻地抚过上官冰焰微湿的头发，声音又沉又哑，“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废人身上了，不值的，我已经给不起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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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老陈已经很尽力地在赶，一行人还是迟到了近二十分钟。
所幸叶海生已经打过招呼，医生特地把时间多空了一些出来，才没有耽误事情。
到了医院，把元礼从车上弄下来之后，老陈便去办手续了。
上官冰焰是第一次来X市的医院，对一切都不熟悉，也不认识这边的人，陪着元礼在大厅等候。
元礼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冷言冷语，总是说话刺上官冰焰，也没有再提及路上发生的小插曲，一切就好像都翻过去了似的。
但上官冰焰知道，事情并没有过去，只是两人一路折腾下来都累了，暂时没提而已。
元礼车祸时自己不闻不问的事，就如同一颗随时都有可能出问题的地雷，一点就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