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脸色和唇冻得有些发白，修长的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烟，深邃的五官在袅袅升起的青白色烟雾中愈发地立体，带了一抹不太真切的阴晦。
符凛定了两秒走过去，“想什么这么入神？”
元礼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嘶哑，“没什么。”
符凛看元礼这副模样，知道他这一个多月来也不好受，没什么心思客套，径直道，“冰焰的情况好一点了，想见你，我在医院附近的餐厅订了位置，明天早上九点，记得去。”
元礼抽烟的动作停住，沉了沉眸，想问上官冰焰这时候见自己要说什么，摊牌跟卫擎风之间的关系，然后跟自己离婚吗？
唇微微动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符凛跟元礼并不是太熟，加上很多细节他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上官冰焰与元礼因为李韵的插足闹得不可开交，猜不出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只当他是因为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长叹了一声，“记住，明天早上九点，别迟到了。”
妻女还在医院需要人照顾，符凛没有在叶家多呆，当面通知完元礼，就转身离开了。
脚步要迈出去的刹那，想起什么顿住，转了身，“冰焰怀孕的事，你知道吧？”
元礼身形狠狠一僵，脑中闪过卫擎风细心替上官冰焰整理头发那一幕，手中的烟倏地捏折了。
“医生说孩子的事要尽快地做个决定，这件事需要你在场。”
符凛原本是想说上官冰焰的身体不太好，医院方面不建议留下孩子的，思及刚刚出生的女儿，软萌可爱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以前没有孩子，他或许会没有任何顾忌就直接把话挑明了，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符凛换位思考，若是自己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怕都会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好、眼下如此憔悴的元礼？
再说，这是元礼和上官冰焰夫妻间的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太多。
至于卫擎风……
符凛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元礼，“秋凉生孩子，很多事要忙，我们腾不出手来，正好卫擎风住了市医院，我们就麻烦他帮忙照看了几天，你别误会。”
误会？
元礼说不出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唇，卫擎风和上官冰焰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卫擎风那种越界的行为，他真真切切、亲眼看着，能是误会吗？
更何况还有李韵拍的，不容错认的照片和上官冰焰肚子里的孩子……
医生说，那是卫擎风的孩子，这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不会错。
从叶家离开之后，她就去找了卫擎风，这一个多月一直跟卫擎风在一起，甚至，还有了卫擎风的孩子……
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妒忌，元礼手又攥紧了一些，指间的烟捏得变形，星火灼伤了皮肤，他却丝毫没有知觉，仿佛失去了痛感神经一般。
符凛看他神情恍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想问，毕竟不太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了几秒，还是转了身。
……
老陈一直守在门口，焦虑得来回踱步。
他想进去听听符凛跟自家少爷都说了什么，碍于下人的本份，没敢。
看到符凛出来，忙不迭地迎了上去，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符先生，你跟少爷……”
“我在医院附近的餐厅订了位置，明天早上九点，记得准时把你们家少爷送过去。”符凛本来是不想多嘴的，可看元礼那副模样，怕他到时候不出现，为了保险还是交待了一句，“这关系到你家少爷跟少奶奶的婚姻，很重要，你最好通知一下阿姨，让他们回叶家一趟，好好地劝劝你们少爷。”
“少奶奶约我们少爷见面？”老陈一愣，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出现转机，一个星期前少爷从医院回来后，每天晚上例行的“骚扰”电话也不给少奶奶打了，成天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少奶奶那边也没有半点消息传过来，老陈还真怕两人会就这样断了，现在听到事情有转机，整张脸都亮了。
只是想到那日在医院的一切，老陈又垂下了眸，“符先生，少奶奶跟卫擎风……在一起了吗？”
老陈知道自己不应该怀疑上官冰焰，可那天医生清清楚楚地说了，上官冰焰怀孕了，是卫擎风的孩子……他这颗心啊，实在是无法安宁。
符凛一愣，皱了眉，“你想什么呢？冰焰怎么可能跟卫擎风在一起？我刚才也跟你们少爷说了，卫擎风只是因为我们夫妻俩忙，帮着照顾几天而已。再说，上官冰焰若是真想跟卫擎风在一起，在S市就在一起了，为什么要特地跑到X市来？闲得慌么？”
老陈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想到一个星期前在医院看到的画面，心又提了起来，“可是……少奶奶不是怀孕了么？”
“上官冰焰怀孕有什么问题吗？”符凛愣了愣，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老陈是什么意思，眉蹙得更深了，语调也冷峻了下来，“胡思乱想什么呢？冰焰肚子里的孩子谁经手的，你们少爷会不知道吗？”
所以，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是少爷的？跟卫擎风毛关系也没有？
老爷子心心念念盼了那么多年的曾外孙有着落了？
这个好消息来得太突然，老陈像是被雷砸中一般，当场愣在了那里，久久都无法回神。
符凛知道上官冰焰怀孕的消息会在叶家造成轰动，当初他得知妻子怀孕，心情并不比叶家人平静多少，没有太放在心上。
拍了拍已经开始颤抖，语无伦次打算给自家小小少爷（小姐）建游乐园的老陈，没忍心打断他对未来美好的幻想，“别忘了明天早上九点，把你家少爷准时送过去。”
“好、好、好、好的，符先生放心吧，我一定会准时把我们家少爷送过去的，就算少爷不去，我也会绑着他去。”老陈连连说了好几个好，握着拳头保证。
符凛见老陈信誓旦旦地给了保证，放了心，转身离开。
老陈一路送符凛到门口，看着开车离开，才猛地转身，一路小碎步地跑回客厅，给搬出去一个多月的叶海生打电话，告诉他们上官冰焰怀孕的好消息。
叶海生夫妇虽然带着女儿搬了出去，不愿意再跟水性杨花的外孙住在一起，但毕竟是唯一的外孙，几个人不可能真的放着元礼完全不管，所以并没有住得太远，就在同一个小区。
接到老陈的电话，得知上官冰焰怀孕的事，撂下手机就冲回了叶家。
叶海生甚至因为太着急，出门的时候拖鞋穿反了都不自知。
贺如意和叶咏湘也没好到哪里去，正做午饭的两人听到消息跟着叶海生跑回叶家的时候，手上甚至还都拿着折了一半的菜。
几个人就这么冲进了叶家，连鞋子都顾不上换。
叶海生一把攥住了老陈的手腕，“真的？我那宝贝外孙媳妇怀孕了？”
贺如意随之跟上，“冰焰真的有了？”
然后是叶咏湘，三个人就跟齐齐挂在藤条上的葫芦一般，排排站地攥着老陈的胳膊，“符凛有说冰焰现在什么情况，人在哪里吗？”
面对三双期待的眼神，老陈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声音也难掩激动，“是真的，少奶奶真的怀孕了，一个星期前我跟少爷在医院就碰到去做产检的少奶奶，刚才符先生过来，也证实少奶奶已经怀孕的事。”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楼，把你们的作精少爷叫上，我们去医院看冰焰啊！”叶咏湘说着，急急地就要往外奔。
刚走两步，就被叶海生拉住。
“爸？”叶咏湘愣了，不懂父亲拉自己做什么，他不是一直很期待叶家有新生命诞生的么，现在冰焰怀孕了，他却拉着自己。
叶海生朝二楼的方向努了努嘴，“忘了眼下是什么情况了？”
他比女儿更想去医院看看上官冰焰，看看她的情况怎么样，但再想，叶老爷子也没忘记，外孙媳妇一个多月前是怎么离开的叶家，自家外孙又干了什么蠢事。
叶海生一句话，就让在场几个人的兴奋心情，骤地冷了下去，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叶咏湘气愤地咬牙，“那个不肖子！都怪他作天作地！现在好了，搞得我们都没脸去见冰焰！”
贺如意也觉得这次的事是外孙做错了，不但错，还大错特错。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能怎么样？
总不能真的让外孙去死，是吧？
长长地叹了口气，贺如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行了，现在追究这个也没意思，先好好想想，找个理由，把那个作精拖去医院吧，我们麻烦符凛小夫妻的事已经够多了，现在他们又有了孩子，哪能再一直麻烦人家。”
叶咏湘和叶海生点头，觉得贺如意说得有道理。
上官冰焰已经嫁到叶家，就是叶家的责任，哪里有怀孕了却让朋友照顾，叶家人全部消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