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顺，便不说罢，等有机会再讲。”韩啸识趣，自然不会硬揭人家的伤疤。
“嗯……也好，有机会告诉你……贺非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梁锋讪讪道，瞥见了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言的贺非。
“无事，累了。”贺非难得的冷语气，没了往日的温柔。
“那便歇息一会儿，离开时我们叫你。”梁锋道。狐疑的看了看韩啸，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无妨。”韩啸擒起一抹笑意，眉眼中尽是温柔。
梁锋见状点了点头，心知不是什么大问题，便将搭在厝定身上的手紧了紧，免得厝定滑下去，也闭眼小憩。
眼是闭着的，脑子却无比清醒。
韩啸说的很轻描淡写，但梁锋也心知肚明，若不是什么大的意外，以韩啸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沦落至寄存在一只流萤体内，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大的变故。而刚才贺非那般模样，想必也是知道了些什么，与韩啸在那儿怄气……
这种双向奔赴，真的很容易让人心动啊。
故事是他们的，梁锋却将也它套在了自己身上，明明自己跟厝定也是在竭尽全力奔向彼此，为何就落不得个好？
梁锋心里有点堵。
越想越堵。
忽然，一道白光从梁锋紧闭的双眼前闪过，危机感瞬间爬上他的心头，挤走了混沌的烦意。
“小心！”丘狐涉快步赶来，大声喝道。
梁锋本身反应就快，如今身上带了个厝定，灵敏度却依旧不减，轻而易举躲过了不知来源的攻击。
“洛满。”梁锋冷声道。
在丘狐涉和韩啸警惕的目光以及贺非意味不明的注视下，洛满缓缓现身。
自黑暗中来，染尽污浊。
“还想劝我收手么？”洛满笑道，“我可做了一件大好事，让你们几位团聚团聚，好一道消散……”
话音刚落，王振仲、栾颉、王焕出现在这里。
“不让你收手，就在临死之前我想问一句，那个指派你的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对无相干的人赶尽杀绝……”梁锋没多意外，洛满此举，是逻辑之中的事。
“将散之魂……告诉你也无妨……”洛满满意的笑了笑，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梁锋，缓缓道来：“他应了我授我一种术法，让那个负心汉在我手中死去活来，任我折磨，永远不会死去或者消散怎么样，是不是足够让人兴奋了呢？”
“就这么一件不足挂齿的事，你至于这么做？”梁锋不太相信。
“还真是眼尖。”洛满嗤笑一声，慢悠悠继续道：“只这么一件事如何能让我满足，我自然，是开了狮子口的……我要地府。”
“呵……”梁锋没忍住冷笑出声，“当今地君在这里，你如何要的了那地府。”
“他？一个冒牌货能有什么用，灵力都快枯竭了的废物……”洛满不以为然。
“你怎么知道！”一旁的栾颉失声道。
王焕自那日复活后，本是日渐好转，一些品阶高的法术也能够施展出来了，可不知为何，他嗜睡了些，总能倚着物件儿睡着，譬如桌子、门、栾颉……一开始栾颉还以为他只是刚恢复就施展那么多高难度的法术，灵力消耗的快了些，身子骨遭不住罢了，可他的情况却是江河日下，一天比一天糟，到了前日，竟是连一些低阶法术都施展不出来了……
栾颉一直没有思绪，这个问题像根会自己动的线，在他脑子里游走，直到方才听见洛满所言。
“我都忘了这位还不知情呢……”洛满假意感叹道，说出来的话与他姣好的面容格格不入：“你那位心肝的重生，是场假象呢，让你们圆圆梦罢了，别太当真……”
“你闭嘴！”梁锋赶紧出声制止，又转头对栾颉道：
“不要慌，总归会有法子的！”
栾颉却是语气平常的回应着他：“我自然不会自乱阵脚，多虑。”
除了说话时带有的微微颤音，其他毫无破绽。
梁锋没说破，点了点头：“那便好。”
“你刚才说什么冒牌货……难道……指派你的人是……王焕，是另一个你吗？”梁锋回到一开始跟洛满纠缠的话题，仔细推敲，发现了新的线索，忙向王焕求证。
“极有可能。”王焕道，语气很虚，慢慢走到洛满面前，丢下无数团地君火照亮四周：
“那个人……可与我生的如出一辙？”
这句话是问洛满的，洛满只顿了一下，便道：“他周身笼着黑雾，我不曾看清。身形……大抵是像的。”
“那你便信错了人，要说冒牌货，他才是。”王焕此话一出，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严，那是做地君以后长年累月形成的气场。
“别想挑拨离间，我凭什么相信你！”洛满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种桀骜不驯。
“你信与不信，随你，我只说一句——”王焕并不跟他争辩理论，自顾自说道：“你说的让魂魄永世不灭的术法，我会，你要的地府……我也能给。”
“口出狂言。”洛满并不信他。
“洛满……”梁锋插嘴道，“你极有可能是被欺骗利用了，他只是王焕的一面分身，并不知晓你要的术法，也没法给你想要的地府。”
“你不让我信他，那你拿什么让我信你？”洛满反问道，“我有多恨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把他撕成一条条细肉，剁成一摊摊肉泥！我也确实是这么做了，不仅活的，连死了的我都没放过，也把他搞的魂飞魄散了……可我还是恨！日思夜想的恨！我撕碎他的时候他哭着说他疼！他怎么没想过我疼不疼，一双眼，一条舌头，硬生生剜下来，他怎么不问问我疼不疼！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没有心的人啊……”
“你信我一次，好吗？”梁锋听完，情绪跟着波动，沉默半晌道，“以后都会好的，你会遇见爱你的和你爱的，都不是他，却都比他好。”
“凭……什……么……”洛满哽咽道，“凭什么我就该等待，报仇是，爱也是，凭什么啊……”
“相信我……好吗？”梁锋重复道，悄悄挪到洛满身后，扼住了他的手腕，紧紧的。
“妄想。”洛满挣开了，身影一晃，与梁锋拉开了一段距离。
“既然如此，何不动手，和我在这儿做这磨牙涮嘴的事。”梁锋道，“其实你在等，在耗，也在犹豫，我没说错吧。”
“哦？”洛满来了兴趣。
“你一面说着不相信我，一面又来跟我们耗时间，你不是什么大闲人，我猜……或许是你在等你所谓的主人？”梁锋道。
“继续。”洛满抬抬下颌。
“而我一番话，动摇了你的心，你开始对自己所谓的主人产生了怀疑，可没有足够的事实来让你完全相信我，所以你犹豫不决。”梁锋继续道，“洛满……信一个人，这么难吗？”
“不难——”洛满拉长了声音，“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我赌我有这个本事。”梁锋莞尔。
“你如何这么觉得？”洛满反问。
“你大仇得报已久，这些年积在你心头的，不过是一口气，所以你找着各种狠毒的法子折磨那个早就被你撕碎了的人，也折磨着你自己。既然你这么想折磨那个人，我也能助你，各取所需……我何不这么觉得？”梁锋道。
“各取所需？我的需被你点破，那你的需为何？”洛满不经意一问，梁锋却是一愣，自己的需为何？
说起来也不算是自己的需罢，只是一道走的伙伴，总归是要一起出去的。
怀着这样的心态，梁锋答道：
“我？我的需自然是带着我这一众人出去。”
“是吗？怎么我觉得若是没了这个毛头孩子在这里，你倒不一定会见得这么着急的要出去？”洛满一语中的，梁锋的脸顿时变了变，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你又想做什么，别想打他主意。”
“这么看来……是我说中了呢……”洛满假意感叹，阴测测道：“那我若是告诉你，他快没命了呢？”
“你！”梁锋手指蜷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厝定。
厝定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伏在他胸口处，还蹭了蹭。
“这么容易急火攻心，可不太好呢……万一以后走火入魔，可是一桩大麻烦啊……要不要，替主人除了你呢？”洛满抬起手，黑色迷雾笼在掌心。
“我以为我说了那么多，你多多少少会明白过来一点，没想到你这么死性不改，既然这样动手便是，废什么话！”梁锋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他继续攀谈下去了，搂紧了扒在身上的厝定，腾出一只手来跟洛满对峙。
正要动手时，古老的铜铃声在黑暗中响彻起来。
“主人。”洛满立刻俯下身做了礼。
“可否安然无恙？”来人只是看着王焕问道。
“本地君好得很，不用你这污浊的东西挂念。”王焕冷眼相待。
“很好，仍是十分硬气啊……洛满，加点儿度。”来人嘴角抽了抽，显然被王焕这一席话气到了，露出了凶狠的眼神。
“是。”洛满凭空变出一个小黑影来，又拈起一抹殷红，浸入了黑影里。
动作刚毕，这边的王焕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瘫软在地，只有眼睛里还闪烁着不屈服的光。
“王焕！”栾颉失声道，将人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