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微没日没夜,一连昏睡了三天。
外面铺天盖地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她全都听不到看不见。
脑海里尖锐的刺痛,让她意识浮浮沉沉,总是没丝毫力气真正地睁开眼睛。
浑身灼热滚烫,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中,车门紧闭,外面荒无人烟找不到人救命,眼睁睁看着肆虐的烈火燃烧她的头发,脸庞,手臂,胸口,燃烧她的小乖——
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令她窒息的绝望!
三天里,偶尔意识清明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傅止深不吃不喝不睡,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哪儿也没去。
也听见他冷冷地问医生三天过去了她怎么还没醒?
医生战战兢兢的回答,她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
大致意思是说本来她的病情没那么严重,但因为几年前曾经撞击过一次狠的,这次又撞了一次,以至于产生严重的脑震荡,搞不好,会变成植物人。
然后,她感觉到傅止深沉默了。
医生离开后,他沉默了很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感觉到他握紧她的右手,铮铮大掌急剧颤抖。
很久很久,她仿佛听见他悲怆瑟哑地发声,“对不起!”
呵……
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弥补她这些年承受的伤害,就能挽回小乖的命吗?
她的宝贝小乖啊,才刚刚两岁零两个月,还没看够这世上的春花秋月,朝露旭阳,就消失在那场罪恶的烈火中,永远不可能再睁开眼睛,可爱乖巧地喊她一声“妈妈”!
傅止深!
你害死了我的小乖,你该死!
千刀万剐不为过!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叶蔓微猛然睁开眼,对上男人一双愧疚又夹杂深痛的眸子,怔怔的,愣了愣。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颓废的样子。
身上的衬衫,揉成一团,一条条皱巴巴的痕迹,看上去好像几天没换洗似的。
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眼窝深陷,英俊的面容长满青色胡茬,一根根,短而凌乱。
因为突然看见她醒了,血红的眸子,乍然掠起惊喜的光芒,很亮,亮的耀眼又灼人。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不修边幅的他,她的心猛然痛了下。
很快,叶蔓微回过神,恨透了自己还会为他心疼。
她愤怒地甩开傅止紧握着自己手腕的双手,深喘吁吁却又漫天怒恨地盯着他,瞳孔猩红,脸色都变的有些狰狞,“咳咳……傅先生,我不明白,给你治病是你和温小姐一致同意的结果,并且你们双方都签了字,怎么一个疗程下来,你的病治好了,我却莫名其妙变成了插入你们两人之间的贱三?用这种下流手段搞我身败名裂,有意思吗?”
“人贵有自知之明,傅先生身份矜贵,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医生,高攀不起。”
也不想高攀。
他这潭无底深渊,跳一次落得生不如死就够了。
再跳第二次,就是犯贱。
“你昏睡了三天,这件事,我也是三天前恰巧从博康医院经过才知道。 当时你躺在绿化带的水泥围栏上,浑身是血,我以为……”
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
想起她当时的惨状,傅止深到现在还觉得心口仿佛被射穿了无数个窟窿,血流成河。
他垂眸,喉间涩涩的,眼眶热热的,凝着她惨白如霜的小脸,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再难逾越,“放心养伤,这件事,我会给你最好的交代。”
如果最后查到这么恶心的事千真万确是温然背后搞的鬼呢?
傅止深,你把她放在心尖尖上,怎么舍得让她给我交代?
叶蔓微眼角渗红,握紧疼痛的手指,狠狠喘息着,“那就等傅先生给了我最好的交代再说,现在,请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眸底最深处熊熊燃烧对他的怒恨,清晰可见。
傅止深看在眼里,面廓掠起一抹痛苦,滚了滚酸涩的喉咙,嘶哑出声,“你不想见,就不见!我马上走!不过,离开之前,我先喂你把药喝了。”
“不要你喂……不需要!”
叶蔓微昏迷了三天,刚刚苏醒,浑身虚软无力,刚才又用尽全力怼了傅止深那么多话,这会儿,只剩下喘息的力气,瞪着他无力呢喃,“你……你找护士来,或者帮我把……把陆景翔找来也行。”
她倒没有想别的。
就是图方便。
之前她治伤整容时,身边没有可靠的女性朋友,除了不方便的擦洗之外,生活琐事都是陆景翔对她各种照顾。
陆景翔像亲哥哥一样,无微不至照顾她惯了,她也习惯了他的细心照料。
还有一点,她根本不认为傅止深会好心到亲自喂她喝药。
结婚三年,他对她的态度,冷血残忍,还不如对傅家的一个佣人友好。
习惯承受了他的冷漠无情,他突然的温柔,她不觉得感动,反而害怕。
不知道他给的这点温情,又需要她付出多少沉痛的代价?!
五年前,如果他能这么柔情地对她说话,这么温柔地照顾她,别说喂她药水,就是喂她毒药,她都含笑一饮而尽,甘之如饴。
可现在——
他喂她吃燕窝,她都觉得塞牙。
叶蔓微眼眶发红,慢慢别过脸,压抑心口快要爆炸的痛和恨。
护士走进来,看见叶蔓微醒了,高兴地笑道,“叶小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傅先生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傅先生对你真好!”
“……”
叶蔓微捏了捏被窝里的手指,装作没听见。
护士动了动唇,还要说什么,被身边男人冷漠地扫了眼,寒风入骨,吓得放了手里的东西,急忙走人。
护士走后,傅止深见叶蔓微没有回头,依旧把被纱布包裹严严实实的后脑勺对着他,复杂幽邃地看了眼,拿起护士留下的药和白开水,沉声说道,“吃了药,我就走!不配合,我就待到你吃为止。”
“你……”
叶蔓微气得迅速扭头回来,皱眉忍着痛,从他的手里接过药,艰难地喝水吞服。
“药已吃完,你可以走了。”
她望着他,脸色冷冰冰,语气凉飕飕。
可就在这时,傅止深忽而轻轻抬起她的下颚,一点一点,俯低他削韧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