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微反应更快,往后退了退,看着王锐手里的诊断单数据,神色焦灼,“王医生,小乖身体怎样?衰竭的程度,又……又加重了吗?”
王锐几乎下意识的,就把诊断单往怀里掖了掖,“暂时没有!斯宇小少爷的情况,还算稳定。”
相比上午,叶医生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摇摇欲坠的模样。
再告诉他实情,估计能当场晕倒。
想起傅斯宇说的那些话,王锐的心情一时复杂极了。
虽然因为隐瞒这件事,被叶蔓微吼了一顿。
但这一刻,他宁愿被她接着吼,也不会告诉她傅斯宇真实的情况。
她看起来,太痛了。
“真的?那就好,稳定就好。”
难得听到一个不坏的消息,叶蔓微笑了,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与王锐擦肩而过。
王锐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五指一捏,攥紧了手中的诊断单,嘴巴动了动,还是选择了闭嘴。
其实,傅斯宇的病情,不仅没有稳定,反而在肝脏里大量病毒的攻击下,身体越来越虚弱。
再过两三天,没有及时移植健康的肝脏,最先失去的,是傅斯宇的视觉。
。
这次进去陪小乖后,叶蔓微就再也没出来。
她心里,存了一股暗暗较气的狠劲。
她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傅止深什么时候把温然交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转飞速。
天色黑了,又暗夜沉沉。
中间白瑶进来了一趟,撒泼似的勉强逼着叶蔓微吃了点东西。
要不然,叶蔓微能饿着肚子撑一天。
眼看着检测屏幕上的时间,终于,终于显示到了凌晨零点——
叶蔓微咬紧了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眼眶却红的厉害,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汹涌而出。
傅止深,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说得太好听。
说什么举行一场假婚礼,是为了让温然同意捐赠肝脏给小乖。
都到了这时候,温然人呢?
叶蔓微闭上眼睛,手轻轻放在小乖越来越煞白的小脸上,仿佛灵魂都死掉了,浑身都在颤抖。
轻轻地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
不该再对他幻想了。
明天,离婚!
。
零点刚到,傅止深推开了门,盯着女人包裹在宽松消毒服里瘦弱不堪的身影,削薄的唇,不自禁地抖动着。
这一天,她等了又等的希望,落了空,化为泡沫流云。
她肯定难受,也恨。
甚至认为,他一心欺骗她。
他闭了闭狭长的眸子,放轻脚步,缓缓往里面走。
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叶蔓微以为是担心她的白瑶,没吭声,也没回头。
转而听见脚步声沉稳厚重,反应过来不是白瑶,而是个男人,她迅速扭过头。
四目相对,叶蔓微突然感觉浑身冰冷,在三万英尺的海水底部,永远见不到阳光。
过往那些绝望的记忆,一幕幕的在脑海闪过。
他的绝情,残忍,冷暴力,以及,她五年后回到海城,他所有因为不甘心而表现出来的虚情和假意。
“又一次骗了我,很爽,是不是?”
她满目苍白,手指扣着金属仪器的边缘,死死,死死的。
啪的一声。
指甲断了,十指连心的痛。
可再痛,也痛不过心脏片片割碎的痛。
傅止深伫立在那儿,凝望她平静到死寂的脸庞,没有反驳,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竟然感到一种接近窒息的恐惧。
她这是要,彻底放弃掉对他的感情?!
“没话反驳,那就是我又说对了。”
叶蔓微木然看着他,突地双眸歃血,红红的一片水雾。
“你出去,滚!滚啊!以后,有我的地方,没你,有你的地方,没我!”
如果他只是伤痛她,玩弄她,看在他几次搏命救她的份上,日子久了,也许她会选择毫无芥蒂地原谅他。
但他卑鄙透顶,把小乖当成他手里的筹码,用救治小乖的命为条件,哄得她信了他,答应他努力忘掉伤害,与他重新开始。
骗子。
他太能骗了啊。
“你不是说温然会十点准时到这里给小乖捐赠肝脏的吗?现在都是第二天的凌晨一点,人呢?温然她人呢?
傅止深,说到做不到,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要说,你是来看小乖的?
呵,行啊,你留下,我走,走得远远的。”
她站起身,恨恨攥紧拳头,拖动灌了铅似的两条腿,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蔓微……!”
傅止深快步跟上,大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担心她极度崩溃下心脏承受不住。
“别碰我!”
叶蔓微厌憎地甩开他,“别跟着,我恶心!非要我更加恶心你?
你那么在乎温然,行啊,她的肝脏,我不要了。
我的小乖,哪怕最后救不活,我也不会再打温然的主意,你满意了吗?”
“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温然!我在乎的,只有你!”
傅止深痛苦不已,双眸瞠大欲裂,眼角渗出血,“婚姻三年,我认不清自己的心,硬生生把你逼上绝路,逼到心死,我恨自己!
恨透了那时愚蠢的自己,恨自己被仇恨蒙蔽,没有及时回应你对我的心。
小乖病了,我恨不得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我!
我胸腔里的肝脏,随时都可以挖给小乖,可特么不匹配。
找了五年多,只有温然的肝脏匹配……
她的条件,就是婚礼。
但那场婚礼,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真正履行。
瞒着,也是不愿让你误会,不愿你承受不该承受的伤害,只想护着你和孩子们一世无忧。”
“蔓微……宝贝,没想过让你再痛哭,再恨我,只想,真真正正,长长久久,与你过好这一生!”
喃喃不休的话,一句句,如呼啸的子弹,冲进叶蔓微的耳膜。
说的比唱的好听。
叶蔓微却一个字都不信,甚至很想笑。
然后,她真的笑开了。
笑容越盛,眼底的嘲讽,就越浓烈。
“演技这么好,傅先生你不去娱乐圈演戏,可惜了。”
她冰冷似刀,对他的态度,又恢复了当初。
甚至比当初更锋锐更刺人。
他已经,没办法没理由挽留她。
傅止深拽她的那条手臂,被她甩开后,还可笑地停在半空中。
他缓缓收回了手,森白薄唇发抖,眼睁睁看着她决然离开,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