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叶蔓微从邮箱里找到备份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打印出来,呆呆的看了协议书半晌后,拿起黑色水笔,手指颤抖,颤抖着,先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五年前,小乖做手术,他却守着从植物人状态刚苏醒过来的温然,日夜柔情陪伴。
那个时候,她就死了心。
带上小乖去傅家老宅参加中秋团宴的那天,她就通过快递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邮寄到傅止深的公司。
然而半路上,吴刚取代了傅止深安排过去的司机,按照温然的歹毒心思,泼了满满一桶汽油在车上,想利用一场大火,烧死她和小乖。
好在最后的危急时刻,她和小乖被陆景翔救走,也足够幸运,两个人都从大火中死里逃生。
她离开海城,去了南方那座温暖的城市治疗身体和心理的伤痛,生下了小宝小贝,最终也不知道那份离婚协议书,到底有没有被送到傅止深的手里。
不过,都过去了。
把手里的这份让白瑶交给他,也是一样。
去财务科的半路上,叶蔓微行色匆匆,遇到了白瑶,喊住她,把手里的资料袋,递了过去。
“瑶瑶,你把它交给纪助理,由纪助理转手交给傅止深,或者你直接给傅止深,都行。”
她心里清楚白瑶对傅止深有股深入骨子里的害怕。
那是普通人,面对杀伐决断的上位者,一种本能的害怕。
所以,她给了白瑶两种方案。
只要最终傅止深收到了协议书就行。
“啥玩意,神神秘秘的,嗷!”
白瑶抖了抖薄薄的资料袋,想要问清楚点,再抬头,发现叶蔓微已走远。
单薄的背影,看上去悲伤刻骨。
昨天发生的事,她隐隐约约有些耳闻。
据说傅先生找到了一个可以给小可爱捐赠肝脏的人选,并把移植手术安排在了昨天。
但那个匹配的人选,也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居然临时变卦,不捐了。
翻遍了海城都没找到,藏得可真够深。
移植手术做不了,小可爱再撑半个月都难啊——
“唉,真的太难了!小可爱万一有个不测,蔓微姐该怎么办?”
白瑶唉声叹气,扭身进了财务科。
小贝坐在软绵绵的咖啡色小型沙发上,一边看动漫佩奇,一边小嘴巴吧唧吧唧,啃薯条吃。
至于小宝,与小贝的懒洋洋不同。
他绷着小脸蛋,坐在坚硬的板凳上,目不斜视看着手里的课本,背脊笔直挺立。
白瑶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面,闲的无聊,扭头望了眼小宝手中的课本封面。
吓!
三年级数学?!
真的假的?
白瑶一开始以为看晃了眼,擦了几下眼睛,再定睛一瞧。
天啦撸。
没错,她没看错。
真哒是三年级数学书,如假包换。
她没记错的话,小宝和小贝都是在顶尖幼儿园读大班,还没正式迈入小学生行列。
白瑶两眼发直,震惊小大佬和大佬一样深不可测。
不行。
她要吃盘鸡压压惊。
白瑶启动电脑,等待界面出现的时刻,目光无意识溜了溜随手放在一旁的资料袋。
咦……
貌似封口没粘上,露出一小截折叠整齐的文件。
可能蔓微姐心情烦闷忘记了粘封口。
那么,问题来了。
偷看一眼,还是不偷看,这是个问题。
权衡再权衡,白瑶终于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把揣装在里面的文件,悄悄地,拉拽出来。
第一页五个明晃晃的黑字,惊得她差点下巴脱臼。
“卧槽!离、婚、协、议、书!”
蔓微姐要跟傅大佬离婚?!
下一秒,扫到两个小家伙都抬起头,看着自己,白瑶迅速捂住嘴,露出尴尬的姨妈笑。
“那个……阿姨看到网上的一条新闻,忍不住爆炸了,哈哈,阿姨什么都没说,小宝小贝你们什么都没听见。”
小贝咬着手指头,舔上面的薯条碎屑,一边舔,一边奶声奶气地哼唧。
“瑶瑶姨,什么是离婚呀?”
“我没说,小贝你肯定听错了。”
白瑶疯狂摇头,打死不承认。
叶小宝则冷眼盯着她,眸底滑过一丝异样,“谁要离婚?你身边一个男人都没有,肯定不是你。”
“……”
人身攻击什么的,真的好气呀。
可面对小宝那张酷似傅止深冰冷的小脸,白瑶立马认怂。
“哈哈,小宝你说的太对,是娱乐圈的一对明星爆出离婚,不关我的事,我连男朋友都找不到。”
抹了把额头湿漉漉的汗水,白瑶再也待不下去,抓起资料袋,就往外头疯狂冲。
傅大佬那里,她没胆子亲手交。
还是陷害纪助理吧。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她走得很急,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踪。
。
白瑶打电话通知纪恒,两人约了就在医院旁边的零食店碰头。
把资料袋交给纪恒,再买一袋子美味的零食给小宝小贝,完美。
白瑶心中盘算得很好,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纪恒开车急匆匆抵达。
“白小姐,什么事?”
纪恒抹了把疲倦的脸,笑着问。
白瑶笑眯眯,“蔓微姐要我把这份东西给傅大佬,可我有自知之明,傅大佬哪里是我能见就见得到的。
这不,就只好麻烦纪助理你帮帮忙把它交到傅大佬手里,谢谢,谢谢,大恩不言谢。”
听说是叶蔓微要给傅止深的东西,纪恒点头接过,没有拒绝。
“行,等见到傅先生,我就给他,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到了现在,温然还是没挖出来。
警局局里的吴刚仍旧嘴硬得没有吐出有关温然的一个字。
眼看着傅先生不眠不休,势必要挖出温然,他和秦放以及下面的人,也全都没有合过眼。
疲倦,累点,都不是问题。
最关键的,整个海城都翻了个底朝天,怎么找也找不到温然,更没有她离开海城的轨迹,真心邪门。
温然是救治小乖的唯一希望。
小乖活不成,叶医生必定痛苦万分。
叶医生痛苦,傅先生更加双倍的痛苦。
傅先生不好受,他们这些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还是尽快把温然挖出来,才是王道。
。
纪恒心乱如麻走了,白瑶拎着一袋进口零食,回到办公室,把零食给小宝小贝一分,勉强搞定了两个小家伙,吐了口气。
小腹突然有股坠坠的锐痛,她从抽屉里拿出必要的用品,走向卫生间。
搞定后,出来,往回走。
今天恰好周末,值班的医生护士不多。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白瑶一个人,捂着一抽一抽的肚子,扶着墙壁往前慢慢挪。
倏然,身后一阵冷恻恻的寒风刮过,吹得她脖子上的毫毛,根根竖立。
“谁?”
白瑶壮胆扭头去看。
而后,她看见了,一个从头到脚都被黑色包围的女人,个子高挑,戴着墨镜,手里一把闪亮的水果刀,对准她的脖子。
只要她再往后半寸,女人手里的锋利的刀刃,就能把她的脖子割开长而深的口子。
“装神弄鬼贱兮兮,你谁啊?”
白瑶心里惊慌,却强制稳定慌乱的心情,战战兢兢,捏着胆子往前挪脚步,再挪。
“别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女人眯起森白的眼眸,一手攥住白瑶的胳膊,另一只手里的刀子,直直戳向白瑶的脖子,“说,你在零食店,给了纪恒什么东西?”
“给了什么,你去问纪助理啊,找我干什么?鬼鬼祟祟,像个鬼一样,本小仙女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瑶吼完,慢慢的,看清楚女人那双阴森却依然很漂亮的眸子,莫名觉得很熟悉。
“你是……温然?!”
噗!
女人回应白瑶的,是手下用力,水果刀猛地扎入她的脖子——
“温然,你疯了,你还真的敢动手?敲尼奶奶啊啊啊。”
白瑶疼得脸庞一下子发白,终于明白这女人不是吃素的,眨眼间就能搞残她。
死了死了。
偏偏这时候没一个人往这边跑,她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脖子痛得像快要扭断了似的,白瑶怕温然疯起来,再一次扎她刀子,赶紧用尽全力吼道,“就一份离婚协议书,蔓微姐给傅大佬的!都是因为你,蔓微姐要跟傅大佬离婚,你听满意了吗?”
离婚?
这么快?
温然倏然瞪大眼,不可置信,叶蔓微动作未免太快了点。
昨天她消失不见,今天叶蔓微就把离婚协议书交给止深——
不过,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以叶蔓微的烈性,今天不离,早晚有一天,她也得离。
那就是个白痴,什么都要求男人全心全意毫无隐瞒坦诚相待的贱人。
关于感情,要么百分之零,要么百分之百。
一旦男人没做到,她就放手,决然不回头。
所以,针对叶蔓微的烈性,她略施小计。
婚礼过后,就把吴刚推出去引开止深的注意力,大玩消失。
除了她,暂时再找不到匹配的肝脏,救治小乖。
叶蔓微把小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一旦小乖出了不测,叶蔓微能生吞了止深。
瞧。
结果不就出来了吗?
叶蔓微悲痛和愤恨交加,仅隔一天,就主动向止深提出了离婚。
不枉费她舍弃了吴刚那条忠贞不二的狗。
总之,她得不到止深,叶蔓微那个贱人,也别想得到。
“白瑶,你可以把我来找你的消息,告诉叶蔓微,我等她。”
温然嘴角勾扬,噙着阴冷又得意的笑,转身顺着原路快速离开。
来来去去,她一路都很小心避开了监控探头,并不担心白瑶把她的形迹捅到止深那里。
知道她到过博康医院又如何呢?
她藏在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地方,短期内,至少在小乖没死的这段时间内,她不会让任何人搜到她。
等小乖一死,无论止深再爱、再舍不得叶蔓微,叶蔓微也永远不可能与他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总之,她得不到止深,叶蔓微也别想得到。
。
平白无故被温然插刀,白瑶气得半死。
“温然,本小仙女诅咒你出门被车撞,吃方便面没调料包,永远得不到傅大佬的爱。”
脖子上的伤口,捅得不深,但很长一条痕迹。
白瑶这会儿,用干净的纸巾捂住,龇牙咧嘴跑向二楼门诊部。
刚跑进去,迎面撞上了叶蔓微。
叶蔓微一愣,“瑶瑶,你怎么受伤了?”
“别提了,蔓微姐,我刚才就在一楼最偏僻的那处卫生间,被温然堵住。
那个疯女人,莫名其妙堵住我,逼问我把什么东西交给了纪助理。
蔓微姐,我痛不过,就告诉她里面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嘶……蔓微姐,没经过你同意,我就……对不起啊!”
“没关系,这件事,傅止深知道了,温然迟早都会知道。”
叶蔓微倒没怎么放在心上,站在给白瑶包扎伤口的医生面前,递镊子,消炎药粉等东西。
等一切搞定,她又一次仔细瞧了瞧白瑶脖子上包扎妥当的伤口,柔声说道,“还疼吗?最近一个星期,忌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多喝开水,饮食清淡些。”
白瑶听了后,瞬间垮下脸,悲伤逆流成河,“收到,收到。”
作为川妹子,她无辣不欢,一点小伤她还受得住。
可不让她吃辣味,还是连续一个星期,简直要老命。
见她整个人仿佛血槽清空似的无精打采,叶蔓微忍不住笑了,“吃麻辣吃到爽,还是留疤痕,你自己选择。”
“嗷,哈……小仙女肯定是选不留疤痕啦!”
白瑶哭唧唧。
“昨天你给我的,还没吃完。”
叶蔓微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梅子糖,剥了糖纸,塞进她嘴里。
“抱歉,因为我,给你带来了飞来横祸。”
她一字一顿,嗓音低落自责。
“蔓微姐,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是怪温然那个疯子!太过分了,心理扭曲变态,难怪傅大佬爱不上她。”
傅止深爱不上温然,怎么可能呢?
叶蔓微听了,冷笑涟涟,却没有再说什么。
陪着白瑶去财务科办公室,从虚掩的房门,她看见小宝小贝,一个大口吃零食看平板,一个捧着书本认真看书,悲痛许久的心,荡漾一股暖泉,便没有进去打扰两个小家伙,径直往前走。
进了电梯,她的手机铃声却响了。
显示的一串号码,是傅止深的。
叶蔓微呼吸一顿,脸色也变了变,慢慢的,摁了接听键,抿紧唇瓣没出声。
那边,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
“医院门口,我上去找你,还是你下来?无论如何让我见一面,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