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唇,像汨汨的温泉,穿过叶蔓微腹部那道浅红色的疤痕,引得她鼻头发酸,泪水夺眶而出。
“不,滚开,再也不要碰我……”
她双手揪着宽松的线衣下摆,死死地往腹部那里遮过去,盖住,推搡他的脑袋,不让他继续碰自己。
“你的唇,吻过温然,别再来吻我,肮脏,脏透了。”
她满腔的痛,再也承受不住,潮水般涌入心头,又化为眼角的泪,扑簌滑落。
“以前,为了三个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我逼着自己,努力做到原谅你,不计前嫌。
可我的努力,原谅,却变成了你重新伤害我的一把刀。
好笑,实在太好笑了!
现在,我已经想明白,有没有完整的家,对孩子们来说,不是最重要。
全心全意的呵护,和疼爱,才是最重要。
傅止深,我给过你悔过的机会,是你不珍惜。
将心比心,我就当小乖小宝小贝的爸爸,早在八年前,就死透。
全海城那么多的家庭,没有爸爸,死了爸爸,小孩在妈妈无微不至的关怀下,照样茁壮成长。
从你几次三番欺骗我隐瞒我,挽着温然肩并肩踏上红毯举行婚礼开始,你就在我心里死去。
同样的错,犯过一次,是年少不更事。
犯过第二次,就是愚不可及。
所以,傅止深,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再也不可能原谅你!”
眼泪从叶蔓微的眼睛里,不停的汹涌溢出。
泪水滚烫,心却彻寒。
带给她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和绝痛。
那道丑陋的疤痕,最终还是被她执拗地用衣服遮盖住。
“真就这么恨我?”
傅止深移开了薄唇,大掌却一把握紧她纤白的手腕,十指相扣,掐住了她的细腰,搂得铁紧。
眸光幽幽深深,沿着她娇柔的身子一路蜿蜒,最后,凝住她水雾迷蒙的水眸。
“还是那句话,我错了,我认!但互不相干划清界限这件事,我不同意。
给我生了孩子,就是我的人!除了你,这辈子,我谁都不要。”
低磁的嗓音,响在叶蔓微的耳畔,迷人又动听,久久萦绕,让她愣愣发怔。
好长时间以后,她回过了神,冷笑着,在心底痛恨死没骨气的自己。
他张口即来的一两句甜言欢语,抹了蜜,蜜里却含着毒。
甜蜜过后,就是最最撕心裂肺的痛。
“心里没我就别演戏,你够了!”
叶蔓微讽刺冷笑,积蓄最后的力气,手肘往前猛然一顶,身体翻转从单人床的另一边,踉跄下了床,猝然挣脱了他的钳制。
双脚踏着冰冷的地板,没有意料中的刺疼。
她低头,看见脚跟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灰尘和血迹,都清洗干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止深给她弄得妥妥当当。
目光顿了顿,她还是挺直背脊慢步往前走。
这是她以前居住的房间,衣柜里,应该有她以前穿过的鞋子。
但她不想去翻箱倒柜找出一双鞋子穿。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没必要再翻出来。
就好像她对傅止深的感情,痛过后,是麻木,麻木后,就放下。
真到了要放下的时候,好像也没多难。
她眸底的痛,傅止深都看在眼底,丝丝愧疚翻腾。
见她还是要走,也没理由阻拦,几秒的功夫,从衣柜找出一双黑色的平底毛绒鞋,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转身交给从大厅匆匆走过来的纪恒。
这会儿她还在气恨他,他亲手给她的鞋子,她肯定不接。
换个人交给她,效果会更好。
纪恒顶着男人面无表情的压力,急急跟在叶蔓微身后,出了门。
天色渐黑,乌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
叶蔓微裹紧身上的羽绒服,皱眉想着现在就走还是等雨小点再走。
那边,纪恒总算找到了机会,弯腰把毛绒鞋整齐放在她脚边,关切说道,“叶医生,天冷,请穿上鞋吧,斯宇小少爷肯定也不希望你受凉感冒。”
听他提到小乖,叶蔓微犹豫了两秒,还是穿上了。
冰凉的双脚,不再那么冷。
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眼神胶凝在自己的后背,如影随形,她咬了咬唇,没有回头。
离开帝景酒店,她情绪接近崩溃,陆景翔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可能被陆老爷子call回了公司。
后来,秦放和纪恒合力把她送来了附近的东方苑。
这是她回到海城后,第二次来到这个带给她欢喜最终却带给她彻骨绝望的地方。
没想到,这个地方依旧让她觉得冰冷如初。
身后的那个男人,依旧不爱她。
“纪助理,麻烦你送我去博康医院。”
纪恒扭头,扫了眼锋锐眉宇拧起的男人,得到他的微微颔首,连忙朝叶蔓微点头应了下来。
“好的,叶医生。”
。
纪恒开过来的,是傅止深平时专用的那辆黑色宾利。
上车时,叶蔓微没有选择车后座,而是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车后座是傅止深专属位置,多多少少会沾染他身上的气息。
这会儿,她不想为难自己。
等红灯的空隙中,纪恒叹了口气,满脸真诚地说道,“叶医生,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告诉你才是打开的正确方式。”
叶蔓微愣了愣,“什么事?你说吧。”
“有时候,亲眼所见,并非真实!就上午你亲眼见到,傅先生与温小姐的婚礼,看上去无比真实,但其实是假的。
傅先生为了稳住温小姐,最主要是为了她的肝脏,可以救治斯宇小少爷的肝脏,不得不履行合约。
因为,温小姐说了,只要傅先生给她一场婚礼,她就答应捐赠四分之一的肝脏。”
纪恒一通话,解释得很清楚。
叶蔓微瞪大细长的水眸,怔在座位上,慢慢的理清楚了纪恒话里的意思,脸色几番变幻。
“温然的肝脏,可以与小乖匹配上?”
“对!比对结果,她早就知道,傅先生也重新安排了一次检测,确实匹配。
而秦主任那里,她花钱买通了一个医生,留下了一份假的诊断报告。”
偷换报告,以温然的阴谋诡计,确实轻易就能做到。
叶蔓微扬唇讽刺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
“万向东也是她安排的?利用匹配的报告,把我骗过去。
再里应外合,由万向东把我带到深山里荒废的老房子。
不仅这样,她还安排了后招。
如果万向东没有把我烧死,那两个毫无人性的人贩子也会把我贩卖到地狱深渊……
她做的这些龌龊事,我都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以傅止深的睿智,应该比我更快一步知道,对不对?”
纪恒呼吸微顿,权衡两下还是点了头,“对,傅先生早就知道。”
“既然清楚,为什么他不把温然送进监狱?”
叶蔓微皱眉冷笑。
“大概……傅先生在放长线钓大鱼?!”
“呵。”
叶蔓微扯了扯唇,疲乏地往后一靠,闭上疼痛的眼睛,不再说话。
纪恒不愧是傅止深的人,说来说去,都在不知不觉地为傅止深洗白,没必要再多说。
傅止深对温然究竟怎么样,这些年她了解的,比谁都多。
越了解,越深入,就越心死如灰。
。
叶蔓微走后,半个小时前匆匆离开的秦放,又匆匆裹着风雨一阵风刮进来。
他抬手恣放地抹了把脸,对墨眸沉冷的男人狠狠龇牙。
“止深,这么冷的鬼天气,我的人在帝景酒店蹲点大半天,都没蹲见吴刚的影子,真特么的狡猾。
从你离开后,婚礼早就取消,这会儿吴刚都没现身,肯定不会再出现,怎么办?”
“把温然搞出点事,死不了人,但也活得不那么舒服,以吴刚对温然的重视,迟早会出现。”
脸色冷厉的男人,仰头喝了一口浓郁的苦咖啡,勾起薄唇,比起外面的寒风霜雨,更加戾冷。
秦放盯着他,忍不住失笑,“温然做你未婚妻的时候,你丫对她不算百依百顺,但也算用心,一言不合就买买买。
如今呢,为了小嫂子,对温然下狠手眼睛都不带眨的,男人心,海底针。
温然估计要哭晕在厕所,后悔对郎心如铁的你动了心。
啧,这世上的痴男怨女,得不到的,都是最好,都是心头白月光啊!”
最后那句话,秦放叹息着,微微惆怅。
惹了傅止深抬眸瞥了他一眼,“你常年呆在军队,得不到的白月光,是哪个?”
“去去去!你丫少来,知道海城千千万万女人对我的爱称吗?会移动的荷尔蒙,man力爆棚!
女人对我来说,只有我想不想上,没有我撩不到!
沉迷我美色无法自拔的女人,千千万万,我需要白月光这种酸不溜秋的玩意?”
傅止深黑眸微眯,似笑非笑道,“那两年前下雪的一个晚上,找我拼酒,最后拉着纪恒抱头痛哭,为了谁?”
“有这回事?老子怎么不知道?那么糗又掉面子的事,绝不是我干的?肯定你丫记忆紊乱出了错。”
秦放抽出烟,粗犷地连吸几大口,接着说道,“要我说啊,小嫂子生气这回事,你丫也别太翼翼小心。
你这追小嫂子的技术,幼稚园还没毕业吧?
女人嘛,不是买买买,就是啪啪啪!啪了,爽了,那股子闷气,就泄了。
最后,还不是由你说了算,为所欲为。”
男人又瞥了大放厥词的秦放一眼,手里的烟蒂,笔直扔过来。
“正式女朋友都没有的人,哪来的脸教我追女人?”
“我去你妹的。”
秦放暴吼了声,眼风溜到对面男人的腹部以下位置,邪邪一笑,“你有小嫂子又如何?还不是吃不进嘴里,丢不丢人?”
呼——
“嗷!”
秦放一声嗷叫,被突如其来的一脚,给踹飞到沙发上……
妈地。
一言不合就踹人,也是没谁了。
。
与此同时,温然挂着满脸的恨怒,走进她亲手一点点安置的别墅。
因为傅止深揪住她与郑琅的香艳视频,以至于她期待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婚礼,变成了一场可笑荒谬的闹剧。
婚礼毁了,而傅止深那里,她有预感,再也很难有可能挽回他的心。
林林总总的烦心事,让温然的脸色阴郁狰狞。
女佣安安静静走过来,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温然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挥退了女佣,径直上了二楼走向那间自己费尽心思布置的婚房。
她眉眼含恨推开房门,刚要摁亮水晶吊灯。
忽而,身后一阵轻微的风袭来。
天气寒冷,窗户都关闭得密不透风,哪来的风?
温然惊诧不已,在她刚扭过头往身后看过去时,肩膀霍然被人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