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翔的一番话,就像尖针扎入叶蔓微的心,让她整个人猛地一震。
父亲已经到了上吐下泻,边吐血边拉血的地步,换肾确实迫在眉睫。
可那颗匹配的肾,来自于傅止深。
她左右为难。
“蔓微,你脸色忒难看,别吓哥啊!”
陆景翔窜过去,把手背探到她额头,声音很急,“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
“没有。”
叶蔓微抬起手,把他覆在自己额头的那条手臂移开,指了指检测室,心口瑟瑟发疼,声音却很平静。
“里面的小手术台,秦主任正在他的体/内取肾。”
他?!
陆景翔茫然了两秒,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底一点点复杂起来,“给叶伯父捐肾的人,是傅止深?”
“是。”
叶蔓微垂下水眸,嘴角的涩痛,更加浓深。
“翔哥,他的肾脏,完全百分百匹配我爸,很意外是不是?
更意外的是,为了不让我为难,他竟然交代所有人都瞒着我。”
如果不是白瑶忍不住把实情告诉她,直到父亲的手术做完,她都永远不可能知道,捐肾的人,就是傅止深。
这个男人,对她残忍的时候,是真的残忍。
但对她疼惜的时候,又是豁了命的疼惜。
这一刻,心底深埋再多的恨意,都化为了眼眶里晃动涟涟的泪水。
颤动惨白的唇,叶蔓微沙哑至极地说道,“翔哥,秦主任跟我说,他的身体早就破败不堪,血管爆裂两次,摘除肾脏,可能会让他下不了手术台,但他依然执意要给我爸爸捐肾……”
“他够狠。”陆景翔沉下脸,咬牙蹦出三个字。
除了小乖小宝和小贝,蔓微心里,最在乎的,就是叶全和白棠。
而傅止深为了蔓微,唯二的两颗肾,其中一颗,说摘就摘,不是够狠是什么?
这样一来,无疑能断了蔓微心底熊熊仇恨的根。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不被这般舍己为人的男人所感动,包括蔓微。
尤其,这个男人,一直是她心上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陆景翔低嗤苦笑了声。
踏马的,这一局,他又输了。
甚至于输的口服心服。
他眯眼,低嗤一笑,失落了片刻,下一秒,突然听见叶蔓微手里攥着的手机,发出咝咝声不断,连忙问道,“谁给你打来的电话?”
“万晓若,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我没时间听。”
叶蔓微蹙眉,面色凉薄如水,刚要挂断,冷不防手机被陆景翔一把抢走。
紧接着,她看见陆景翔把手机凑到耳边听了几秒,转而脸色大变,迅速把手机递回给她。
“万晓若要跟你作笔交易。”
“什么交易?”
叶蔓微懵了下,到底还是接听了。
电话里,万晓若的声音,伴随着哭腔,近乎声竭力嘶。
“蔓微姐,我欠了别人很多钱,呜呜,救命啊,救我,整个海城,只有你能救我。
给我两千万,不,两个亿,我就在赶往市立医院的路上。
只要你同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马上摘一颗肾给干爸,决不食言。”
听着她嚎啕的哭叫,叶蔓微面沉如水。
“晚了!我已经找到了救治我爸的肾脏,你的肾,不需要。”
“什么?不可能!匹配的肾脏,又不是大白菜,哪能说合适就合适?蔓微姐,你骗我的对不对?”
万晓若像是彻底崩溃了似的,吸溜着鼻子,发疯般又哭又叫,“因为你,干爸干妈躲在偏僻的荼古小镇,煎熬多年,熬出一身病。
现在,干爸生病了,只有我的肾,可以救他的命。
你作为干爸的女儿,舍不得区区两亿,竟然骗我找到了救治干爸的肾脏。
呵呵,自私自利枉为人女,你是人吗,你还是不是人?”
叶蔓微听罢,眸光冷了冷,狠狠攥紧手机,能理解,却不能苟同万晓若病急乱求医似的冲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她叶蔓微,不欠万晓若丝毫。
求人,就好好做出一副求人的低姿态出来。
一边狮子大开口,想要两亿,一边极其侮辱嘲骂她——
别说两亿,两分她都不会给。
“这笔交易,我不需要,你找别人。”
叶蔓微垂下眼睫,手指一按,利落掐断了通话。
*
“蔓微姐,说话啊……两亿嫌多,一个亿,不,八千万也行。”
“喂?你别挂电话啊,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说挂断就挂断?”
万晓若感受到电波的消失,眼皮猛地狂跳。
车厢后座,她的左右两旁,坐满了几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一个个,手里上下抛掷着锋利雪亮的匕首,吓得她又惊又怕,恐惧的泪水,刷刷掉下来。
“求你们,别捅,别捅我……我继续给蔓微姐打电话,两个亿,一定能要得到。”
看着凶神恶煞的小混混,她真的后悔到崩溃。
父亲万宇国死后,她被秦放和纪恒接到海城,住在最豪华的海城大酒店,吃喝不愁。
所有开销,也都是走秦放的私人账号。
不需要自己付钱,她就放开手脚大吃大喝,买买买,品牌衣服鞋子和皮包,买了不计其数。
后来,因为算计了叶蔓微一把,遭到傅止深的厌恶,被秦放强行遣回到荼古小镇。
可那段时间刻入骨子里的奢靡,让她放开手脚依然买买买。
父亲万宇国死后留给她的遗产,包括现金和存折,都被挥霍一空。
甚至连最后一处两室两厅的老房子,也被她卖掉换钱。
后来,受到一个朋友的教唆,她开始在网上小额借贷,并且稀里糊涂拍了裸照,也就是所谓的裸贷。
短短一个星期,借款五十万,利滚利,居然滚到了五百多万。
她终于慌了,铤而走险,决定去赌场赚钱。
结果,一个晚上,就输掉了一千五百万,逼得走投无路。
没办法,她只好主动找上叶蔓微卖肾。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叶蔓微竟然一口拒绝,把她最后的希望彻底落空。
“一分钱都要不到,贱货。”
坐在万晓若左边的黄头发男人,举起手里的刀,对准她胳膊上皙白的皮肤磨了磨,凶狠地啐了一口。
“再拿不到钱,兄弟几个,就把你先奸后杀,再抛到山林里喂狼。”
噗的一声脆响。
刀刃锋锐,穿过万晓若白皙的肌肤。
“啊啊啊。”
惨叫声,穿透密闭的车厢。
万晓若涕泪婆娑,瑟瑟发抖地盯着黄头发男人,“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五千万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