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胜心底一惊,KIKI是怎么知道宋黎的,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当了他的经纪人……现在,为什么又当面直说要自己出卖宋黎并且搞垮他?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利益牵扯……
沉默片刻,孙胜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和宋黎之间有什么矛盾瓜葛,不过,现在我是他的经纪人,我就会保护他帮助他捧红他。你今天说的话,回去之后我会转达给他的,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希望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不要联系了。”
孙胜握着手机走向门口,不想再和KIKI多耽误时间。
“当年,有个少年对他奉为信仰的女孩说要一直在她身边,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女孩是跌倒还是哭泣,还是怎样的如履薄冰,少年都会做那个在下面甘心接住她的人……”
孙胜顿了一下,忍无可忍:“闭嘴。”
“后来,女孩好不容易出了道,男孩当了她的经纪人,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戏约也没有通告。有一次在同学聚会上,一个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女同学悄悄告诉了她一个秘密——要想红,就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付出一些代价。”
KIKI的声音像蛇信子一样越来越近,她踱步到孙胜背后,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轻轻抚上孙胜的背。
孙胜随即僵成了一块木头。
“阿胜,你知道我付出了什么吗?”
“……”
“我付出了身体,也付出了你。阿胜,我是个骗子,我骗了你。”
孙胜呼吸一滞,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的情景……
明艳动人的初恋女友在他的面前欢欢喜喜的上了一辆他奋斗几辈子都买不上的豪车,拉下车窗甜甜地告诉自己,她是去一个表舅家有些事,叫他在家里等她。
原来,那天晚上疲惫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凌乱的头发,手臂内侧不注意的几条刮痕……
竟然是……竟然是因为这个……
孙胜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天真的以为自己在人家心里占了一亩三分地,实际上还不如一个脑满肠肥的老男人……
他心里五味杂陈,如临深渊。
“可是这些不够,阿胜你知道吗,对于那些人来说,这些远远不够。”
“他给了我一个任务,他说他看上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孙胜双手攥的青紫,双腿像灌了铅。
这是什么恶心的世界,他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他奋力甩开门,KIKI被他撞得向后倒在了地上。
“孙胜!”KIKI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喊着,“他想要的是我的同班同学,他想要的,是宋黎!”
看着孙胜跨出门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KIKI得意的挽了挽头发,“你问我为什么针对他,我凭什么不能针对他?就因为他,我苦苦求了一个月的戏约没了,什么都没了,你也给不了我任何帮助,我只能换掉你,接受一个能捧红我的经纪人。可他呢?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上下学每天跟朋友聊天打闹,这些再也平常不过的东西,我本来也能拥有的,可我只能躲在黑暗下面苟活!还要提防着自己的恋人发现自己的不堪!”
再也听不下去了,孙胜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KIKI,“既然知道不堪,就不要去做,也不要说出来。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出现在大众面前,还恬不知耻的享受那么多人的崇拜喜欢,你配吗?”
“那又怎么样,没人在意你曾经是什么样子,他们只会在意你长了一张怎样的脸,在意你戴上的面具好不好看。”KIKI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嗤笑了一声,“哦,我忘了,还是有人在乎的。比如,你。”
KIKI看向孙胜,“我把你解雇了之后,你有没有崩溃,有没有绝望,有没有痛哭流涕啊?”
孙胜牙都快咬碎了,他浑身颤抖着。
“可是你越恨我,只能说明你爱我。你看,我现在过得好好地,我有钱有权有势,再也不用跟你挤在那个狭窄的出租屋里了,你却还守着一个出道都没有希望的小演员。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听出了KIKI话里面的端倪,孙胜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问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要宋黎也尝尝出道就没戏拍只能乞怜的滋味,你以为他为什么到大学毕了业都没有过一个戏约?”
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孙胜是真的心如死灰了,他再也不做停留,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大楼,他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好像是从炼狱里出来,好想多爱这个人间一点。
他感觉到KIKI还透着窗户在看,他快步走到了垃圾桶旁边,拆了手机,拿出了存储卡,捡了一块石头用力的把卡和手机都砸碎了,几乎砸成了风一吹就会散的灰尘。
他把还能拿起来的部分收好,郑重的扔进了垃圾桶里,也郑重的扔掉了自己所有付出过的感情,愚蠢和绝望。
拿着身上仅有的几百块现金打了车,离开帝都,回到夏城。
路边的树,路上的人,以至于那一单位体积的空气,这世界上的芸芸种种,作为生活中的必需品和你一起共生着,可是就算空气会有味道,饭菜会有咸淡,动物会有感情,你自己的悲欢,仍然孤独。
海水涨潮,太阳升起,草木生长,都不是你的生机。
每个人,都在这片土地上苟且独活着。
正如孙胜,也怀过对生活的憧憬对家庭美满的期盼,他曾经也是那样掏心掏肺的爱过她。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会被背叛,会被无情的嘲笑,会怎样勤奋努力都得不到回报。又像赵星野,出生便是贵族教育,奢侈生活,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世界的光明面。骄傲、自信、无拘无束更无畏,得到的多,所以呐喊的多。
人与人,本来就是有差距的。
三个半小时后,孙胜在桑和街站台下了车,他想起自己被KIKI解雇的那一天,也是一样的不解、崩溃、失语,再看看现在,好像结局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一样。
没人能做到完全的放下完全的忘记,他也一样,他又变回了那个失魂落魄的可怜人。
“到底怎么回事?孙胜现在在桑和街?他不是说今天有事吗,跑那去干什么?”
飞速行驶的车上,楚辞问着宋黎,一头雾水。
但他隐隐约约感受到,宋黎在生气,这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晨晨打电话给我,有个酒吧老板照着孙胜钱包里的名片找到了工作室,说是孙胜在他酒吧里醉成了一摊烂泥,拽也拽不走,已经引起好多客人不满了,实在是没办法才联系我们。”
宋黎真的是生气,其实他从见到孙胜一开始,就认出来他是大学时陪着KIKI在学校食堂吃饭的那个男人,就留了个心眼找当年的大学同学旁敲侧击的问了问。
只说当年两个人关系不错,其他隐秘却是不知。
楚辞不再多问,专心开着车。
到了桑和街,停好了车,两个人从车上冲下来,在酒吧遍布的街道上找到了孙胜所在的那一家。
说明了来意,老板把他们带到一个包间。
“他从下午一点多坐到了现在,也不说话,就一直点酒喝。一开始我们也没注意,后来逐渐有一两个客人过来抱怨说他吐了一桌子,让他稍微移一下还骂骂咧咧的。”
宋黎听着老板的话,眼神越来越阴郁。
他很讨厌脆弱的一击即溃的人,因为曾经无能为力过,所以更厌恶绝望和放弃。
老板略带歉意的说:“他声音越来越大,毕竟我们这还是要做生意的,就趁他不注意把他敲晕了抬到包间里等你们来了……”
楚辞礼貌的道:“这事是我们不对,我这朋友平时有事藏着掖着也不说……这样吧,你们今天的损失费等会报给我,我把损失费转给你。”
见楚辞都这么说了,老板也不好多追究,就答应下来出了包间门。
孙胜躺在皮质沙发上,行尸走肉一样。
楚辞面露难色,“他这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成这副鬼样。宋黎,我们就在这等他醒过来吗……哎!宋黎!”
没来得及阻止,宋黎就已经把玻璃杯里的水泼在了孙胜的脸上,然后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咳……咳……”孙胜咳嗽了两声,眉毛眼睛都皱着,朦胧中看见了两道人影,“……宋黎?小楚总?”
他艰难的撑起身体,楚辞见状想要上去帮忙扶一下,却被宋黎伸手一拦。
“……你们怎么来了?”
楚辞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黎,他周身散发着冷漠的气场,冻得旁边的人一身鸡皮疙瘩。
宋黎真的生气竟然是这样的……
他开口道:“你这样子,给鬼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