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他怎么样了？”
见到医生出来，楚辞上去问道。
医生脱下口罩，“低血糖引起的昏迷，不是特别严重，已经给他注射了治疗药物，十五分钟之后复测血糖，他一会儿就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医生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头对楚辞道：“你是他什么人？”
楚辞一怔，嗫嚅道：“我是他……”老板？兄弟？还是……
“我是他预备男朋友。”
楚辞清楚地看见医生正在脱帽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医生镇静的拿掉帽子，平静道：“他应该十分钟左右就能完全醒过来了，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和他聊聊。”
“聊聊？”
“对，给他注射的时候他出现了应激反应，还一直在说话，不过我们也没听清他讲的什么，这种情况如果不是近期压力太大就是心理上出现了问题，等他醒过来你尽量和缓一点问一问，一旦出现什么异常就联系我。”
楚辞心里有点发急，“您的意思是，宋黎可能会有心理问题？”
医生：“只是存在这种可能性，具体的还要看他后续反应，你不需要太担心，其他的注意事项护士会跟你说的。”
楚辞站在病房外面等着人出来，和宋黎相处了这么久，他一点儿也没发现宋黎有什么心理问题，除了……除了一开始夜店那次，宋黎说：“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当时楚辞有一瞬间如芒在背，觉得宋黎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是真有动过那个心思。
还记得楚母原来跟他说过，宋黎父母感情很好，宋黎从小也是像小少爷一样将养着的。宋黎母亲因病去世和宋黎父亲的车祸……楚辞心疼，他心疼那个冰雕玉琢的小男孩，心疼躺在病床上的心上人。
宋黎被推了出来，楚辞回过神走上前。
“先生请跟我过来办一下住院手续，患者会由其他护士送到病房里的。”
楚辞跟着护士，又回头看了一眼。
小护士忍不住瞄了两个人，心里开始猜测两个人的关系。
办完手续之后，楚辞一刻也不停的走到了病房门口。
他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没想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楚辞深呼吸了一下，推门而入。
护士给弄好了点滴就出去了，病房里只有躺在床上的宋黎。
楚辞走到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宋黎躺在床上，手背上插着针，青青紫紫的。楚辞碰了一下他手指尖，有点凉，就小心的把宋黎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手里。
宋黎的手长得很好看，就是太细，细的关节处骨头都突出的有点硌人。
楚辞手心本来是微微出汗的，帮宋黎捂了一会儿，自己的手倒是凉了。此情此景，楚辞是真的放不下了。
这手握住了，就不想再松开，这么凉的手，楚辞想花一辈子捂热。
“呼——我知道……”
床上突然传来梦魇似的呓语，宋黎的手指尖动了动，楚辞怕他动着针管，忙用力了一点。
楚辞慢慢靠近宋黎的嘴唇，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刚靠近宋黎，他却又安静下来不讲话了。楚辞低头看了一眼，用手背给他额头的汗擦了擦，又坐回椅子上，还没等他落定，这次动静又大了。
宋黎整条胳膊都在动，挂在杆上的点滴瓶发出碰撞声，楚辞当机立断把系在自己手腕上的领带抽下来，把宋黎的手腕轻巧的绑在了杆上，至少让他不再乱动。
楚辞看着宋黎本就苍白的脸竟是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要褪尽的意思。
“104……不要带她走……”
“什么？”
宋黎讲的话断断续续，接近抽离。
“带我走吧……不要带她走……”
楚辞心里一凉，他紧紧握住宋黎另外一只手，半蹲在病床旁边，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怕，谁都带不走你，宋黎，我在这里。”
宋黎身体的起伏小了点。
“别怕，睡一会儿。”
宋黎其实一直都处于一个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能听到无数种声音在交织纠缠，刺激着他的耳膜和大脑，有那几句声嘶力竭的“哥哥”，有工作人员紧张的询问，还有楚辞又低又浓重的“别怕”。
他逐渐安稳的不再动了。
楚辞默默的把宋黎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的走出了病房，拿出手机走到走廊的一个窗户边，拨通电话。
“喂？”
“楚辞？你找我什么事啊？”
电话那边是楚辞出国留学那会认识的一个朋友，罗明。
“你这两天有时间吗？有个人你得看看。”
罗明在那边笑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有多难预约？你这说要我去就……”
“是我男朋友。”
“……”
不愧是心理医生，罗明丝毫没有表现出像徐桥桥那样快要蹦起来的惊讶，只听他清了清嗓子，“那行吧，为了解救你下半生幸福，我就勉为其难……”
“我等会给你订机票，明天早上让家里司机去接你。”
“这么快？你先等等，你先跟我说说问题严不严重，我有个心理准备。”
楚辞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严肃正经道：“严重，他一直……一直在讲话。”
“讲话？讲了什么？”
“我没听懂，断断续续的，不过我觉得应该和他家人有关。”
“那你抓紧联系他家里人问问先，你能联系到吧，他家里人没有因为出柜断绝父子关系吧？”
楚辞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家里人了。”
电话那头罗明一窒，微小的吸气声传过来，“我下午回去收拾东西，明天联系你。”
楚辞挂了电话往病房走，心里盘算着怎么让宋黎接受心理治疗，话要说的委婉一点，以免刺激到他。
他几步走到房间门口，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只见透过玻璃，躺在床上的宋黎睁开眼，朝这边迷茫的看过来。
楚辞推开门，宋黎盯着他走过来。
“醒了？怎么样？喝不喝水？”
宋黎这才模模糊糊的看清楚，原来是楚辞啊……
他敛眸看向自己手背，头还是有点晕，“我晕过去了？”
刚醒过来，宋黎的声音还在哑着，楚辞把床略微调高了点儿，让宋黎躺的舒服。
他放轻了声音，“医生说你是低血糖昏迷的，不是特别严重。”怕宋黎心里不舒服，楚辞没敢跟宋黎讲关于他心理上的事情。
宋黎拧着眉头，回神细想自己昏迷前的事情，越想越想不起来。
楚辞看着他神色就知道不好，他走上前，正好挡住了窗户投进来的阳光，宋黎转头看他，“怎么了？”
只听楚辞语气铿锵：“这一路上是我把你抱进医院的。”
宋黎呼吸一停，刚醒过来没想这么多，自己怎么从山洞进了医院的过程完全被抛到脑后了。
楚辞微微往前倾着身子，“住院要家属签字，我填的男朋友。”
宋黎觉得自己又快晕了。
楚辞说一句就往前移动一下，现在整个人快伏到宋黎肩膀上，“你知道我看见你昏迷的时候躺在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宋黎欲言又止，还没开口问。
楚辞就贴在他耳朵旁边：“我当时想的是，你要是有事，我就立马冲进去亲你。”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宋黎措手不及，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下，声音发哑：“我这不是……没事吗？”
楚辞莞尔：“所以你的意思是有点遗憾，想有事，然后……”
宋黎忍无可忍，扭头不看他，愤愤道：“别说了！我没有！”
只感觉耳朵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压在被角的重量也没了，宋黎刚想转过来，就愣了。
“你……你干什么？！！！！”
楚辞根本没动，只是把压在床上的手收了回来，另一只手搭在靠背上，在宋黎转过来的时候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廓。
宋黎整个人都炸了，现在让他原地昏迷会不会显得太矫情，他浑身僵硬不敢动，看着楚辞眼中含笑的瞅他，呆呆的结巴道：“……咬……咬耳朵……做什么……你是……你是狗吗？”
楚辞一愣，心甘情愿的当了条会咬人的狗。
他不再闹宋黎，扯皮了几句看着宋黎脸上血色逐渐显了出来，就去给他倒了杯水。
宋黎坐在床上，还没从刚才那个算不得吻的轻咬中完全回过神来，神思恍惚的喝着水。
“孙胜那边我刚才给他发信息了，他本来想过来的，我让他别麻烦，反正就住两天就回去了。不过我妈……”楚辞是真的怕他妈听说宋黎晕倒这事包机飞过来看他，现在宋黎就是她心里的宝，就算是一个城市包个私人飞机过来也像是他妈急了能做出来的事。
宋黎把杯子递给楚辞，“别告诉了吧……”
“那我妈要是问你在哪怎么办？”
宋黎想了想，“就说……就说临时有个工作要去外地？”他有点不好意思，不想对楚母说谎，但也不想让她担心。
楚辞一笑，“那我呢？我出门前可是没跟我妈报备，她肯定以为我照常去的公司，我在剧组那边假冒你助理就算了，我要是跟我妈说我假冒你助理跟你出来，还没让经纪人跟着，她铁定是不信。”
宋黎小声埋怨：“明明是你自己非要跟出来的……”
“我要是不跟出来，你让孙胜背着你来医院吗？嗯？”
“也可以……”
楚辞吃味，“那你会不会也像不想告诉我妈一样不告诉我？然后回去了之后装得像没事人一样？”
宋黎一偏头，楚辞就知道自己说准了。
他叹了口气，“你别把我当外人行吗？”
宋黎抬头看他，语塞：“我没有。”
“我想担心你，我想心疼你，我想你是开心还是难过我都能知道，宋黎。”楚辞直直地看着他，清朗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你所有情绪我都照收不误，我心甘情愿。”
宋黎看着他，胸口莫名的疼了，怎么就那么好呢？心甘情愿这种话也是可以直接说出口的？
他不知道这样会……
这样会让人不顾一切陷进去吗？
宋黎转过身体，把红了的眼眶埋在枕头里，闷闷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