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量陡然升高,使得挂在臂弯的衣裳簌簌解落,堪堪掩住胯骨,胸前本应是红点的地方也被墨色的长发稍遮。
灿灿被这声势吓着,偏过头侧望亡枯的脸。
亡枯依然镇定自若,不理会扶梅的虚张声势。
只是不由得有些心疼拍在审判台上的手,多好看呐,这阎王爷身材未免也太好了些?
但是,这些并不影响她接下来不要脸的发挥。
“是啊,我就是以公谋私来的。今儿个我就告诉你了,这孩子,你要是不给他安排一个好一点的轮回,我跟你没完!”
敢这么和所谓的阎王大人呛声的,恐怕也只有亡枯这个不要命的人了。
“跟我没完?真是可笑,这孩子做了鬼伤害活人,还把自己的怨恨种在他人心里,这已经够我给他喝一壶的了。
怨气那么重,居然还是从归至处来的?不应该从极恶间来。
我看下辈子当只鸡吧,挺好的。”
这个阎王爷倒是比小说里被孙猴子吓尿的那个要稳重许多,可惜他今日遇到的是一个比孙猴子还难缠的人物。
亡枯松开灿灿拉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朝审判台走过去,
噔,噔,噔。
鞋底磕碰在地上的声音在诺大的空间里传出阵阵回响。
“姑奶奶我跑这一趟,是让你判这孩子去做鸡的?”
没给扶梅反应的时间,亡枯一脚踹向了审判台。
陡然失去支撑点的扶梅惊于居然有人敢如此以下犯上,又看着被踹翻的审判台和零落一地的书籍感到错愕。
伸手化出一把匕首,匕刃泛着寒冷的银光,与洁白光瑕的肌肤交相辉映,显出一份危险的美。
亡枯手点向眉心,召出一张符。两个人一张符,一把匕首,就那么僵持着。
观战的人不少,却没有上前帮忙,也不是不帮,只是审判台周遭有一圈结界,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知亡枯是如何进入的。
灿灿在外圈看着干着急,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比较清楚自家姐姐的实力的,小打小闹没问题,要是动真格儿的,那……
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气氛逐渐紧张时,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池鱼手里拿着一件青色长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到扶梅跟前站定。
不由分说的直接夺走扶梅手里握的匕首,丢在一旁,随即将手中的长袍搭在他肩上。遮的严严实实,一丝肌肤都露不出来才罢手。
直觉告诉亡枯这个人的身份并不简单,她收起指间纸符,等待事情的发展。
“我说过多少次,好好穿衣服,你从来不听我的。”
“池鱼,你怎么出来了,哎…你别拦我,个人口出狂言,我不收拾她我枉为判官大人。”
扶梅挣扎着,伸手就要重新化出一把匕首。
“你为什么又不穿鞋?赤脚在这地上,可是会着凉。”
池鱼轻而易举的打落扶梅扬起的手,转身发力,竟是将判官大人背在背上。
“你放我下来,干什么…我个判官还能着凉?”
亡枯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的闹剧,这个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啊,她本来是想先发制人,恐吓这个判官大人。
怎么现在闹事儿的没打起来,判官大人倒是被人背起来了。
“可是从规制处来的?”
池鱼一边克制住背上人的挣扎,一边伸手给结界开了道门,使得灿灿走进来,心中却微微诧异,这个孩子怎的有些眼熟?
“方才,你一脚踹翻了审判台,这玩意儿挺重,收拾起来也麻烦。也不知你是怎么一脚就踹翻的……
现如今,你这位小朋友也没办法走正常程序轮回,你们先在此处住下,等审判台整理好了再做下一步评断。”
“池鱼,你竟敢妨碍我判案!这个小兔崽子做鬼谋害活人,还是他亲爹娘,还想投胎?做鸡都是便宜他的!”
扶梅在池鱼背上拳打脚踢起来,也浑然不顾面子的问题。
反观之下,池鱼显得愈发内敛隐忍,只是纤弱的身体摇晃不定,额头沁出密密的细汗出卖了他的吃力。
“判案也要顾及全面,现在审判台都倒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不清楚,你想怎么判?”
“我不管!”
“你别闹了,周围那么多人看你这个判官大人的笑话,别给审判殿丢人。”
一句话,轻而易举的让扶梅停止了挣扎,唯留下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亡枯。
“姐姐……”
灿灿至进殿起,心就一直悬着,到现在也不敢放下。
“没事,不怕。”
亡枯对于住在这个地方,还是有些许担忧的,这投胎轮回的事,本身该越早越好,灿灿已经耽搁了太久……
不过也是,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几天,况且方才也着实是自己把那审判台踹翻的。
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啊!
“行了,能不能放我下来,我没那么娇弱,你个鬼,担心我干什么?”
扶梅这样被人盯着,趴在别人背上,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
咱们判官大人也是要脸的。
池鱼丝毫不受影响,逼得扶梅只好使出绝招,
“我说你一个鬼,觉得自己很暖和吗,你的阴气比地面冷更绝一点好不?”
池鱼正在行走的脚,刹那间顿住了,迟疑了一会儿,缓慢的将扶梅放下。
“这是我的疏忽,你下次不许不穿鞋。”
“行了,我知道了。”转头望向侧边跟着自己的亡枯还有灿灿,手里的拳头不断捏起,又不断松开。
“哼,别以为拖延一会儿时间,审判结果就能有什么改变,告诉你们两个,就凭你们刚才将审判台踹翻了这一点,我就能让你们永远都投不了胎。”
“你再给我说一句。”亡枯别的都不在意,唯有对待灿灿轮回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竟看得如此之重。
在扶梅再次开口引发争乱之时,池鱼及时的制止了他。
“现在争论这事也没有什么结果,不能否认的是,这位小朋友确实是一伤害了活人,你方才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踹翻了审判台,毋庸置疑的事实,便不要再去争论。
至于其中有什么隐情,我讲过了,要等几天后事情查明真相再做判断。”
“你倒也是个明事理的,我们做过的事情不会否认,只不过这孩子……”
一定要投个绝好的胎。
后半句的话,亡枯未曾说出口,并不是因为不敢争论,而是牵着自己的灿灿脸色已经没有那么好看。
罢了,不过是在等几日,若是结果并不如意,谁也不能拦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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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呀,刚才的场景我都快急死了,你干嘛要和他们吵起来?”
前脚刚踏进鬼界安排的住所,灿灿即刻把房门关上。
“这你就不懂了,不管在哪儿,道理总是不变的。欺软怕硬听过没有?若我刚才不显得强势一点,指不定你就被轮回到哪儿做鸡了。”
“其实做鸡也没什么,轮回完了下一辈子再当人不就好了……”
灿灿低头,扣弄手指,口中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了。
“你若是再说出这么不争气的话,我立马就走,再也不管你了。”
“别…我也只是说说,能当人,谁愿意去当任人宰杀的鸡啊。”
亡枯心里还在盘算着,天不知不觉就黑了,要说这鬼界白日与夜晚差别倒还挺大的。这夜晚显得还热闹些,没有受白日里血迹一片的装修的影响。
亡枯所在的屋子在审判殿的后面,显得比外面更安静些。
灿灿,这孩子应该是喜欢热闹的吧?想到此处,亡枯立马叫来灿灿。
“灿灿,这儿的晚上挺热闹的,你要去看看吗?”
“诶,可以吗?可是,我们不是在审判殿住下的……”
灿灿确实是想去玩耍,可心中却有一些顾虑,自己的身份应该不能乱跑吧。
“你去就是了,这是让我们借住,又不是关押,没关系的。”
话音刚落,还站在自己面前的灿灿,一遛烟儿就跑走了。
小孩子嘛,果真还是贪玩的。
亡枯不想去挤热闹,虽说她对鬼界有些好奇,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盘算。
凭自己的武力值打架,也不一定能打得赢,要是几天过后,那阎王爷真给灿灿判一个做鸡的轮回……不行,这得好好想个办法,怎么有把握赢一局。
亡枯本是在自己院子里踱步,走着走着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分辨自己身处的地方,好像比刚才自己的院子还要僻静,一点星火味都闻不着。
仔细听着,远处好似还有争吵声。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亡枯是个行动派,会在自己脑子还没有反应完全时,身子已经悄悄的溜到了争吵的房门外。
透过窗户眼儿,亡枯发现里面在争吵的居然是白日里的判官大人和背他的…手下?
这大半夜的,倒不像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呀,啥事吵那么激烈,隔老远就听见了。
“池鱼,已经700年了,你必须得轮回了,知道吗?你现在魂魄极为不稳,若是再不轮回,撑不过100年的。”
“扶梅,我清楚这些的,轮回我就不想了。”
“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执念,让你留在这里这么久,始终不能去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