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萧和真的很听话，俞桑君让他等他就等，连个位置都不挪。
直到俞桑君给他打了电话，让他直接推开杜家的门走进去。
从俞桑君潜入这栋宅子，到现在，也不过就几分钟分钟。
俞桑君就算没了法术，不再是神仙，到底还是曾经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一身的好功夫还在，他潜入宅子把所有清醒的人都打晕了事，只留下杜海棠和杜老爷子没动。
没动杜海棠，自然是因为有话要问她。
没动杜老爷子，则是因为杜老爷子瘫倒在椅子上，胸口插着一把刀，面色惨白，毫无气息。
很显然的，在俞桑君进来之前，杜老爷子就已经这样了，而动手的人自然是杜海棠。
萧和走进宅子的时候，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俞桑君，又看了看杜海棠，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报警。
杜海棠木然的坐在椅子上，头发有些散乱，一张脸同样是惨白的，双目无神，只是呆呆的看着椅子上的尸体。
萧和迟疑着想走过去，俞桑君却将他拉到一旁，对着他摇了摇头。
萧和眸光疑惑。
杜海棠忽然看向萧和，对着他道了一声谢。
“多谢你把这位带来，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萧和忍不住皱眉。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会懂的。”杜海棠说。
她忽然起身，走到萧和身前，伸手想要抚摸萧和的脸。
萧和顿时汗毛直立，想都没想的便往后退了一步。
杜海棠大概是第一次被人拒绝，她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
她的双眸幽黑，眼底闪烁着诱惑而又诡异的光。
“你的皮囊很好，很英俊，只是岁月如梭，你的模样也只能保持短短几年光阴，你想不想把这副相貌永远保持下去？”
杜海棠的声音很好听，她曾用她的声音蛊惑很多男人。
萧和只是看着她，眼睫微微颤了颤。
“你是说长生不老？”
杜海棠笑了，她在萧和面前轻轻转动裙摆，展示自己的身体。
“是，长生，永远年轻，肉体就像是一朵永远不会凋零的玫瑰，永远美丽动人。”
“长生”这个词，从古到今，在任何人面前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几乎没有人能够在这个词面前保持平静，杜海棠对这件事很确信。
果不其然的，萧和微微挑眉，看起来颇有兴趣。
“你只需要放弃一些东西就可以。”
杜海棠笑着说。
“比如，你的自由，你的事业……或者，你身边的一些人。”
杜海棠看了一眼俞桑君。
萧和一怔。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俞桑君的手腕，他抓的很紧，另一条手臂微微张开，护在俞桑君身前。
杜海棠因为萧和下意识的动作怔了怔，俞桑君也是。
萧和神情警惕。
“我不需要长生。”他说：“我不会放弃任何东西或者人。”
杜海棠的神情有些怪异。
“你为什么能拒绝的这么果断？”
“因为我并不觉得长生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萧和回答的很清楚，也很平静。
“世人追寻长生，大多是因为恐惧死亡，但人生正是因为死亡才显得有价值。我更喜欢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做一件事，去热爱，去被爱，然后老去，死亡，这是我更想要的人生。”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俞桑君一直在摩擦他的手指，皮肤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一不留神，就稍微多说了一些。
之后，俞桑君说：“思考死亡，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杜海棠沉默了好半晌，忽然苦笑了一声。
“如果当初，我也能和你们一样不骄不躁不贪……就好了。”
她重新坐会椅子上，对萧和俞桑君二人讲起了她的故事，以及长生。
——
那是六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也许时间还早更早，但她记不清了。
那个时候她大概十五六岁，正是一朵花刚刚绽放的年纪。
她生在大山里，在飞禽走兽和鲜花绿草的陪伴下长大，单纯的就和山间清泉一样干净澄澈，在山里生活那么多年，她从未出过大山，也从未见过山外人。
直到那一天，秋雨叩响大地，山间茂密的竹林里雨点顺着叶子间的缝隙渗入土壤，她背着背篓拿着小铲子，在清晨爬上山，去唤醒沉睡一夏的方竹笋。
她是在挖笋子的时候遇见缪黎的。
缪黎是一个很好看的男青年，他穿着青衫站在竹林间，眉目如画，斯文俊秀，比漫山的翠竹都要动人。
缪黎看到她，便主动上前，找她问话。
“你可曾见过一个浑身雪白的孩童？”
杜海棠先是被缪黎的模样惊了半晌，随即才道：“浑身雪白？那岂不是妖怪？”
缪黎便笑了。
“嗯，的确是妖怪，从我的世界逃到这里的，你可曾见过？”
杜海棠仔细想了想，而后摇头。
“会不会跑下山了？山下有镇子，镇上很多人，妖怪会不会跑下山吃人了？”
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被自己的推测吓的瑟瑟发抖。
缪黎连忙道：“不会的，我在这山上设了结界，它出不了这座山的。”
杜海棠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太阳一点点的往天上爬，杜海棠惦记自己的笋子，也就顾不上这位好看哥哥了，匆匆忙忙的挖笋子去了。
缪黎一直在看她。
那一天，是两人初遇。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杜海棠每次上山，都能看到缪黎。
“缪先生，你还没找到那妖怪吗？”她总是问。
缪黎只是摇头，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身子忙活不停。
见她费力的砍竹子，缪黎主动上前帮她。看她挖草药，缪黎也会主动告诉她哪种草药可以医治什么病症。
杜海棠感谢他，会时不时的做一些糕点之类的送来给他，有时候闲下来，还会特意上山陪他说话。
只是杜海棠自然还是有疑惑的。
“缪先生，我一直很疑惑你的身份，你是神仙吗？”
缪黎承认的很干脆。
“是，对你来说，我是神仙，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杜海棠睁大了眼睛。
“那你会变戏法吗？村里的阿牛哥说他曾在山下镇子上看过别人变戏法，可厉害了！”
缪黎忍不住大笑，说当然可以。
他在指尖变幻出上百只蝴蝶，那些蝴蝶绕着两人翩翩飞舞，煞是好看，有一只比较调皮，还停在了杜海棠的耳朵上。
缪黎伸手去替她拂开，杜海棠正在看蝴蝶，没留神微微动了一下，缪黎的手指便擦到了她的脸颊，两个人一齐愣住了。
继而杜海棠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红着脸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