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那不是我做的……
许林秋，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不能生育。我一直想为你生儿育女，又怎么会害你的骨肉？
你我自此恩断义绝，许林秋，我恨你！
……
老爷，二姨娘招了，孩子是她自己喝药打掉的，与夫人无关。
秋哥儿，你不该，不该错怪阿生。
……
许林秋你混蛋，你还我姐姐！
姐夫，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是我们安家错信了你。
……
许老爷，你没想到吧？我在你饭菜里下了毒，你想让我死，那我死之前也定要拉你垫背。
对了，你不是一直想知你的夫人安生为什么不能生育吗？来，我告诉你……
……
安生，安生，我错了，安生。
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
……
“安生！”
一声沙哑的喊声从许林秋嗓子里挤出，张妈立刻闻声而来。
周郎中踱步靠近床边，见许林秋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眼皮还在不停颤动，便知道他快要醒了。
拿出针包从里面抽出一根极细的针，对着穴位刺入，针尾颤抖，许林秋的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银针才刚拔出，就见许林秋双眼圆睁，出神看着床顶。
“秋哥儿，你可算醒了。”张妈带着哭声盯着许林秋。
但是许林秋只呆呆愣神，不做半点反应。
“周郎中……秋哥儿这是？”张妈问道。
周郎中切脉，眼神中满是疑惑，“不对啊，脉象平稳，该是正常了，可为何……”
屋里的动静惊动到了门外探听情况的人，经他们叽叽喳喳一传，就传到了楼上还在打群架的许树林四人耳朵里。许树林两口子不管许树明和刘氏了，掉头就往楼下跑，而许树明和刘氏也顾不上再打架，当下便随便收拾了一下杂乱的头发，匆匆往堂屋走去。
他们四人进屋时，原以为许林秋情况不好断气了，却没想到许树林竟真的情况好转，还睁了眼。
刘氏顶着肿了半边的脸凑到床边，说话含糊不清，“秋哥儿咋样了？”
许树明也跟上去，在看到许林秋无神的双眼时，神色有些复杂。他既许林秋能活过来，又怕活过来之后，许林秋会想起那件事。
身边的众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许林秋并不在意。他渐渐有了精气神的目光从张妈移到刘氏，再到马氏、许树林，最后在许树明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开。
马氏越看许林秋越觉得这孩子古怪，醒来之后既不说话又不闹，相反还一直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大家，难不成是之前高烧烧坏了脑子。想到这里，马氏连忙捣了站在身边的自家男人一把，“你去看看，是不是发烧烧傻了！”
许树林咽了口吐沫，半佝偻着腰，轻手轻脚向床边走去。在快要接触到床上的人时，许林秋竟腾地坐起了身子，黑亮的眼睛扫向许树林。
“二叔，你要做什么？”
许林秋的声音沙哑中还带着稚气，却偏偏唬地许树林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马氏见许林秋清醒了，瞬间挤出几滴眼泪大哭着扑向床边，“秋哥儿，你可算醒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二婶怎么跟你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啊！”
只是马氏的身体还未靠近床头，就被床边守着的张妈给拦住了。张妈半抬着头，冷冷道，“马氏，我劝你还是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秋哥儿刚醒，经不起你这样吵他！”
“张妈，你什么意思？想赶我们走？”马氏还没说话，刘氏便出头了，“你不过是大嫂带来的下人罢了，这是许家，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赶我们走！”
张妈还要再说什么，只是衣角被一个小手拽住，随即许林秋的声音轻飘飘传了出来，“三婶知道自己是外人就好，张妈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许林秋平日里对叔婶虽算不上热络，但再怎么也不会用这种口气跟他们说话。一时间不仅刘氏和马氏不高兴了，就连许树林和许树明脸色也不大好。
许树林咳嗽几下示意许树明说两句。
许树明之前在刘氏那边积攒的怒气还未发干净，便梗着脖子教训起了许林秋，“秋哥儿，不是三叔说你，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你不尊重我们长辈也就算了，现在还帮着个外人给你三婶难堪，要知道你这样忤逆，在你掉水里的时候我就不该救你！”
他不说这话还好，既说了，许林秋的眼神便跟着更冷了几分，“三叔，我劝你说话做事最好留个底线。你们现在乖乖离开我家，那天我落水的事可以不再追究。但你要是还想摆长辈的架子，那侄儿就好好跟你算算账。”
“那天的事！”许树明脸色瞬间煞白，“秋哥儿，你都记得？”
许林秋盯着他，没再言语。
许久，许树明才缓过神，拉着刘氏就要回家。刘氏看自己男人神色不对，麻溜跟着走了。两个出头鸟既然都离开了，许树林和马氏再留着也没意义，站了一会儿便不尴不尬地出了堂屋。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了张妈和许林秋，许林秋看着这个三十来岁就有了白发的张妈，恍恍惚惚，似乎又见到了前世六十多岁抱着安生尸身痛哭的她。
她指着许林秋的鼻子，边哭边道：“秋哥儿，你不该，不该错怪阿生……”
以前关于安生的画面开始一幅又一幅在脑中闪过，后悔、不甘、恨……各种情绪糅杂，让许林秋心痛到几乎要发疯。
“张妈。”
许林秋的声音响起，张妈垂泪，将许林秋揽入怀中，“秋哥儿，张妈在。是张妈没用，没保护好你，让你遭罪了。”
今天的许林秋虽然性子比往日镇定冷淡了些，但张妈只当他是受了惊，心里自责的厉害。
许林秋从张妈怀里挣脱，小脸在一头乌发衬托下显得愈发白净，只是那张脸上的眸子中没有往日的纯良，有的只是令人看不透的深邃。
张妈这半辈子见过不少人，但拥有这种眼神的儿童她却从未见过。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可看着这样的许林秋，张妈竟有种后背生凉的惧怕之感。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自己的秋哥儿似乎真的成熟了，只是这种成熟不知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