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以为要过几天才能见到窦景善,谁知道第二天午后对方便来了,她非常惊讶地迎出来。
窦景善神情落寞,看到她后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我叨扰了。”
婉晴看了眼他身后都略带气愤的轻尘轻墨一眼,笑了笑:“上门就是贵客,算什么叨扰。吃饭了吗?”
窦景善刚说了句:“吃了……”轻尘就抢先道:“公子就吃了一点,李娘子您这里有吃的没有?公子最喜欢您做的饭了。”
窦景善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扭脸对婉晴道:“不必麻烦了,我也不饿。”
婉晴笑道:“我们中午吃的少,还剩有不少,都干净着呢,窦公子您进屋坐,我给您盛饭。”
窦景善却道:“让他们去盛,你进屋陪我说说话。”
婉晴便叫来白氏与圆圆嘱咐了两句,跟着一起进了屋。
窦景善坐在靠窗的大桌子旁,望着外面簌簌作响的竹林,秀美的脸上一片寂寞。
婉晴走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这是菊花茶,冲泡了两回,又兑了乌龙,所以苦味很淡。窦公子尝尝。”
细腻的白瓷茶碗中,飘着几朵洁白如雪的白菊,氤氲的茶汽中,飘荡着一阵阵菊花清香。
“你心思真巧。才来了一天,就又制出新茶了。我还从未见过有人拿菊花泡茶呢。”窦景善展颜一笑,温润的双眸里盛了满满的赞赏。
“花茶的做法千篇一律,没有传统茶叶那么讲究,花茶受小女孩的喜欢,第一是漂亮,第二味道馨香甘甜,第三嘛,可以美容养颜。”
窦景善尝了一口菊花茶,淡淡的甘甜,混着一丝菊花特有的苦涩在嘴里膨胀,霎时整个人都精神不少,颇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果然不错!正适合懒洋洋的秋季。”窦景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夸赞道。
婉晴便坐在他对面托了腮帮子:“我之前在船上都炮制了两罐呢,你如果喜欢回去带上一罐。”
窦景善失笑:“原来你在船上忙这些呢。”
他听闻小厮禀告说李娘子在晒花,但没太在意,没想到是炮制菊花茶呢。
“那我就欣然笑纳了。”窦景善轻声:“我很喜欢那种淡淡的苦涩。”
婉晴看得出来他是受了挫才想来走走,也不问,只拿了自己感兴趣的事问他:“我早起去街上转了转,没想到临安的物价那么贵,米价几乎都是南阳的一倍。衣物布匹更贵。”
“南阳只是禹国的小城,你若去了京都,怕是也要错两倍。夏国却因为粮食富足,所以粮价便宜点,但丝绸、首饰、茶叶这些奢侈品价格昂贵。”
窦景善耐心解释:“铺面的价格也贵。”
婉晴叹口气:“我问了,那临街的铺面单间一个月都要几十两的租金。我现在连两个月都租不起。”
窦景善温言看着她:“别着急,你还有那些货物呢。”
婉晴便感激地说:“倘若不是你的建议,我还想不起来要带点特产来临安卖呢。现在看来,还真得等那批货物到了。”
窦景善淡淡笑了:“我一来一去也要倒卖货物,若是不和你说。你上船一看我那么多的南阳特产,岂不猜到了,那我多没面子。”
他在婉晴心里一直是个有点一板一眼的年轻人,猛地来句俏皮话,当即把婉晴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对!那我估计会在心里嘀咕这窦公子还是天下首富呢,真是小气,你自己占了大头,连个苍蝇腿都不肯让我沾个光。”
窦景善也笑出声来:“所以有钱大家一起赚才同乐!”
婉晴忽然想到什么,便问:“对了,你说我要不要上门拜访下贵府的公主和驸马?”
窦景善的笑容一收,微微沉郁地看了她。
婉晴道:“适才来的时候,贵府的娘子已经看到我和你同回来,若是不上门拜访似乎有些失礼。但我的身份,上门去又有些唐突,所以我想干脆递个帖子过去,不失礼就好。您觉得呢?”
“那就如此吧。”窦景善点点头,倒没有婉晴非去拜见的意思:“我让轻墨帮你送帖子。”
借了他的名义,婉晴的起点才会更高。
婉晴有点不好意思:“那就不是沾小光,沾了大光了。”
“这几年想沾我光的人多了去了,你这算什么,再说我对有才之人向来大方,为你铺路,也是为自己日后谋利益。不冲突。”
窦景善虽是个精明的商人,但给人印象很好,大概就是他喜欢说心底的真实想法。
婉晴捂嘴笑得眉眼弯弯。
窦景善看着她笑得肆意快乐的模样,忽然想到适才发生在公主府的那一幕。
映彤公主看着他这个许久不露面的儿子,第一句话便是不满:“你皇帝舅舅几次问起你,你一去一年不归,连过年也不回来。别人都当你在我这公主府受了委屈。”
当着穆驸马与穆家子女的面,还有一屋的下人,她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昨日回去后他就去拜见了,但公主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他只得入了宫,陪了陛下聊家常,又一起吃了晚宴。陛下死活不让他回去,又让侍女给他收拾了屋子,他便在宫中住了一个晚上。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整个临安城便都知道他窦景善回来了,并且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小辈!
也不知是招了谁的眼,在公主跟前上了点药,所以对方才会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自小到大,这种耻辱他经历得少吗?
窦景善竭力忍耐,露出一抹恰当好处的腼腆:“母亲说笑了,公主府就是景善的家,景善怎会受到薄待!”
边上传来一阵冷哼。那是公主和穆驸马生的嫡长子穆亦涵,自小就看他不顺眼,长大后又嫉妒他在皇帝面前的体面,所以处处与他作对。
每次公主对他发脾气,背后都有穆亦涵在挑唆。
窦景善完全当听不见,继续道:“儿子之所以没回来,是生意遍布四个国家,来回走一趟太耗费时间。只是久未在母亲跟前尽孝,是儿子的错,还望母亲责罚!”
他干脆跪了下去,以头伏地,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公主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下次注意,起来吧。”
“都坐下吃饭,咱们这也算是个团圆饭了。”映彤公主笑着对儿女驸马说。
穆驸马一向沉默,坐了公主的右手边,穆亦涵、穆亦溪、穆淑君接连落座,最后才是窦景善。
他坐在离公主最远的位置,冷眼看着那一家人其乐融融,完全没有他插进去的余地。
“娘,这个鸭舌厨房做得最好,您最喜欢吃,来尝尝。”穆亦涵亲自夹了一块鸭舌送到映彤公主嘴边。
映彤公主已经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宜,看着仅三十出头,一双秀眉微挑,带了抹凌厉,但此时却笑得和蔼慈善:“还是阿涵最孝顺了,知道娘爱吃什么。”
“娘,我也知道。这个盐水鹅您平日也爱吃。”穆淑君不甘落后,忙忙夹了一块鹅肉放到公主碗里。
映彤公主笑得更灿烂了:“是是是,我闺女也最孝顺。”
窦景善眉眼含笑,实则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在这个家里,他们都称呼她为娘,只有自己称呼“母亲”。
他只简单吃了一点,等到宴席结束,便离开了。
胸内的郁闷不散,又不知道去哪里,便来了婉晴这儿。
果然,她身上有种能感染快乐的魅力,和她在一起,似乎所有的烦恼不快都消失了。
“怎么,觉得我太势力了?”窦景善笑言。
婉晴却摇摇头:“你花大力气在四国内招拥有各种天赋才能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要想让这么多人臣服你,你是要做出很多努力的,需要很强的驭下手段。慷慨,只是其中一种。只能说,我很荣幸被你看重!”
她语气郑重,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