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噗嗤一笑:“刚才娘子还熬了刀鱼粥,奴婢去盛两碗来。”
窦景善目视着对方出去,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以后你有时间可以教我做饭。我到现在连烤肉都几乎不会烤呢。”
婉晴惊讶,他虽在穆家不受待见,但该有的待遇还是有的,每次出门,前后都围随一堆人,压根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干嘛突然要学做饭?”她问:“你以后用到的机会极少。”
况且现在都盛行“君子远庖厨”,男子去厨房做饭会让人耻笑。
窦景善却随意地说:“掌握一门手艺,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他这也不算是临时起意,而是思虑良久,觉得自己要想在婉晴心里留下好印象,跟她学几道菜是最好的方式,另外,婉晴只凭借一道“开水白菜”便在整个临安打开了局面。甚至皇帝都对她印象非常好,她现在虽为平民,却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她。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带给人的力量!
他不求能学业有成,而是学会几道菜,日后能派上重要用场便行。
婉晴没有拒绝,很干脆地应道:“好啊,等日后闲了,你要学什么我教你。”
窦景善就道:“学几样招牌菜就行,再学会一道汤。”
婉晴点头:“那明日我拟个菜单,你看看。”
“好!”
圆圆端来刀鱼粥,两个人喝了,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圆圆就一直呼着:“冻死了,冻死了。”
今晚的天气格外冷。
婉晴也冻得直呼手,晚上睡觉时,怕白家人害怕天冷在屋里点煤炭,又严肃地将危害说了一通,便让他们多盖条被子睡觉。
白老爹忙忙点头:“娘子放心,我们晓得,之前每年冬天都听到说谁家在屋里点煤炭,睡觉给睡过去了……我们不敢。”
婉晴点头:“除了被子,还有热水壶、热水袋也多加两个。”
“哎,好咧。”白老爹爽快地应道:“娘子真是体恤人。”
婉晴笑了下,望向窗外,莫名想到了远在山海关的赵沐轩。
南方天气就这般寒冷,他在那边可好?
心底一丝隐痛划过。
她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等再睁眼时,双目一片清明。
有些人,有些事情,注定是要慢慢忘记的,也不应该被提起!
是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很晚才沉沉睡去,第二天便起迟了,还是外面圆圆的大呼小叫吵醒了她。
她睁开眼,只觉天气亮堂得厉害,微微皱眉,坐起身往外看,顿时惊喜不已——昨晚竟然下大雪了。
白氏正压低嗓音训斥圆圆:“你声音低点,娘子还没醒呢。”
圆圆垂头丧气“哦”了一声:“娘子什么时候醒?”她说着把头探进屋,正好看见婉晴从床上起来,不由惊喜道:“娘子醒了。娘子,我给您熏好衣裳了。”
南方天气湿冷,冬天的厚衣服若不烘一烘,穿上总会有一股很重的寒意。
婉晴道了声谢,一边穿衣一边问:“什么时候下的雪?”
“不知道呢,我一早起就发现了,好厚的雪。”圆圆兴奋不已,一边瞅着婉晴的脸色一边小声问:“娘子,下雪了今天我们要不要去美食楼?”
婉晴看她一眼就知道她那小心思在想什么,故意沉吟了下摇头:“还去美食楼帮忙。”
圆圆“哦”了一声,神情有些垂头丧气。
婉晴忽然又道:“等下午我们去逛街。”
圆圆怔了怔,顿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行,太好了。谢谢娘子。”
她对上婉晴促销的笑,一愣,便很快就明白婉晴是故意逗她,不由嘟了嘴:“娘子好讨厌,总是逗我。”
婉晴拍拍她的手:“好了,没逗你。走,我们出去看看。”
外面的雪足有一尺厚,可见整个晚上下了多大的雪。就是现在雪也未停,豆大的小雪花慢慢飘落着。
圆圆早就在院子里来回奔了几圈了,棉鞋便湿透了,又被白氏揪着耳朵骂了一顿。
婉晴望着她耷头耷脑的样子只觉好笑。
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原来是轻墨,他迈着长步子进来,冲着婉晴施了一礼:“娘子,我家公子说今天下了初雪,中午带您去吃锅子,让您在这里等他。”
婉晴失笑:“我们刚还商议要去哪里玩呢,没想到你们公子也有闲心。行,我先去美食楼一趟,再回来等。”
轻墨点点头,将手中的一个匣子递过来:“李娘子,这是我家公子送的,说是雪天正好穿。”
婉晴好奇地打开匣子,竟然是一对做工极其精致讲究的鹿皮靴,靴子面四周,用密密的小珍珠绕了一圈,看着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这,这太贵重了……”婉晴迟疑。
轻墨却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李娘子请收下吧,这是我家公子从北边带回来的皮子做的,一下子做了好多件呢,您这一件,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婉晴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说:“那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轻墨拱手离去了。
婉晴与圆圆凑到一起谈论这鹿皮靴的珍贵,白氏与白老爹却互看一眼,目光隐有深意。
中午,窦景善果然坐了马车亲自来接她。
婉晴前几天刚给家里包括自己置办了几件出门衣裳,美食楼收入可观,婉晴用起来也很大方,毫不吝啬。
只见她梳着凌云髻,头顶斜插着一支吉祥如意银簪。手拿一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脚上穿一双精致的鹿皮靴,整个人看起来大方又美丽。
窦景善眼睛闪了闪,才笑着道:“看来过年我该再送你一件鹿皮袄,现在穿着倒不衬你的鞋子了。”
婉晴嗔怪地瞥他一眼:“是,您送的东西自然是最珍贵的。”
窦景善笑着,伸手拉了她一把,又为她掀了车帘进去。
他的车厢十分宽敞,装潢得金碧辉煌,而且特别暖和。
她啧了一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马车里这么暖和。”
似乎比他们屋子还要暖和。
窦景善笑着:“自然是各种各样的方式。”
他抽开车厢座位下面的大抽屉,里面竟然包着一层铁皮,铁皮里铺了一层火红的煤炭。再拉开边上的几个抽屉,也都放着燃烧着的煤炭。
婉晴叹为观止。
窦景善继续说道:“冬天放炭火,到了夏天,便放上冰块,这马车里就极凉快。”
婉晴惊叹不已:“真是想不到的巧方法。”
窦景善道:“你们的马车是当时来临安随意置办的,我看趁着天冷,就好好坐一辆自己喜欢的。照着我这辆车的样式,按自己的想法打一个车厢。只外面符合规制即可。”
婉晴顿时心动了。
窦景善趁热打铁:“如果你愿意,这事你别管了,我让轻墨负责,最后算算多少工钱,你一并给他就是。”
婉晴有些不好意思:“那怎么好,你说给我地方,我让白叔去就行了。”
“你们是外地口音,去了也是被宰的份儿。轻墨做这个轻车熟路,你若是过意不去,多赏给他几两银子就是。”
婉晴想了想,就没有再推辞,郑重道了声谢。
窦景善带她去的地方是一个专门卖火锅的庄子,前后两进院的屋子几乎坐满了。窦景善是享受贵宾待遇的,直接被伙计领到了包间。
这家火锅最大的特色便是所有的肉食都是最新鲜的,要吃什么,后院里的人现宰杀。当天的肉卖不了便直接扔了,次日又宰杀新的。
这里的菊花火锅是招牌,便叫了一个菊花锅子。那火锅汤汁为鸡汤,里面飘着鲜艳的菊花,一股淡淡的苦香味在空中弥漫。
婉晴便好奇:“这么冷的天,他们的菊花如何还能这么鲜艳?”
“城南边有几个温泉,有些人便在温泉边上种上蔬菜或者是鲜花,物以稀为贵,很能卖得出价格。这家庄子的老板就有一个温泉庄子,专种菊花,各种品种都有。”
窦景善解释道,等锅子开了,便放入新削好的羊肉片、猪肉片放入。
肉片蘸上菊花的苦香,吃起来清香爽神,风味独特。
婉晴吃得尽兴,大肆夸赞起来。
窦景善吃得很斯文,见婉晴很喜欢吃,便笑道:“等明日我再让这家店给你送锅子吃。天太冷,你一个人就别跑出来了。”
婉晴忙摇头:“不用。等想吃了我再和你说。刚吃这一顿,能抵上好几天呢。”
窦景善笑笑,还想说什么,忽听从旁边的屋子传来一个猛地拔高的声音:“什么?禹国一万将士受到汗丹国的埋伏,全军覆没?”
婉晴一怔,夹筷子的动作停下来。
“是啊,听闻是一个叫赵沐轩的贵族子弟领兵,他很有天赋,初入边关便崭露头角,立了几个不小的功劳。这次是他单独作为主将带兵,原是负责粮草运输的,不知怎么被汗丹国知道了,早早埋伏在必经之路上,死伤过半,粮草也全丢了,剩下的溃败逃散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婉晴的神情一下子僵硬了。
“那你说的那个赵小将呢?”
“不知死活。反正活着他弄丢了粮草,依照军规必定是砍头的罪过,死的话兴许还能落个忠义的名声!”
“啪”的一声,婉晴的筷子掉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