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便找来轻尘,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后者皱眉,想了想还是拒绝:“李娘子,我家公子昨日便不见踪影,这事还是得等他回来才能决定。还请您先在这里安心住上数日,等公子回来您亲自与他说吧。”
轻尘知道婉晴在窦景善心中的分量,况且他们孤女弱仆单独上路,危险很大,公子不一定放心。还是等公子回来再处理吧。
婉晴听了,也有点惊讶:“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是!”轻尘拱手:“我正在派人去寻找。李娘子还有其他事的话让人告诉我就行。”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一直到了傍晚,窦景善才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一身的酒味,神志不清,锦绣华服也有些脏污,似乎是摔倒在了泥坑里似的,把轻尘给心疼得不行,又因为窦景善身边不带丫头,又来婉晴这里借了白氏与圆圆过去帮忙。
婉晴便嘱咐二人小心伺候。自己也心神不宁,在屋里走来走去。
虽然窦景善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昨天晚上对方的一席话却让她无端有些可怜他。
他那样的人,既然能说出那种话,可见从小是在何等恐怖歧视的环境中长大的,这样成长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心理问题。就像是窦景善,明明心性凉薄,待人不付出真心,却要用最温柔的外表来展现自己。
同时婉晴也有些羞愧,她的确如窦景善说的那样,一面暗暗鄙视其为人一面与之合伙做生意又同行,因为她要借对方的权势。
她留在这里,也确实是因为对方有利可图。
与他说的那些其他接近他的人没什么两样!
她这样的人,来自现代的精致利己主义,爱情从来都不是第一要考虑的,钱财生命才是重中之重。
那个人有些爱慕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首先要做的是要赚钱,要借对方的权势赚大钱,改变自己的社会阶层,只要她不与对方有任何暧昧就可以了。
与他一起同行又有什么关系呢?从临安回到禹国的京城,千里迢迢,她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谈其他!
她其实当真自私虚伪得可笑。
圆圆与白氏到了晚上才回来,一个个都有些疲惫。
“窦公子的酒品可真不好,脾气很暴躁。”圆圆小声嘟哝。
婉晴没有回答,只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睡下了。就是睡得不太安稳。”圆圆道:“我娘炖了醒酒汤送过去,也不知道喝了没有。”
婉晴点点头:“你们做了你们能做的,先休息吧。”
“是!”
到了半夜,好容易睡着的婉晴却又被外面的兵荒马乱给惊醒了。
圆圆揉着眼睛进来:“娘子,窦公子好像发烧了,轻尘小哥找了好几个大夫在诊治呢。”
婉晴也微微吃惊,一边坐起来一边问:“怎么会发烧呢?你们适才在那里不是好好的?”
圆圆摇头:“我也不知道。对了,之前好像听轻尘小哥提起一句,说窦公子昨晚喝了酒就在凉亭里睡了一夜,今天便又去喝酒,怕是着了风寒吧?”
婉晴穿衣的动作便是一顿,然后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轻尘搞出这么大阵仗,自然将客栈其他人也惊醒了,但是看看对方打出的公主府招牌,便将抱怨的话给咽了回去,客栈老板也早就穿衣过来守在外面嘘寒问暖。
婉晴走过去后,轻尘正在骂那些大夫医术不精,看到婉晴,暴怒收敛了些,给婉晴做了揖:“李娘子。”
婉晴点点头,问道:“现在怎么样?”
“全身高烧不退,一直说着胡话……”轻尘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此时竟忍不住有些哽咽:“这么些年公子的身体一直挺好,这还是第一次烧这么严重,人都烧糊涂了……偏偏没有个好大夫……”
他忍不住又瞪了那几个大夫一眼。
那些大夫知道这是公主府的郡王,都吓得不敢吭声。
婉晴想了想,道:“我先进去看看。”
“是!”轻尘陪着婉晴进屋:“娘子一向有些奇思妙想,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婉晴走过去,看着躺在那里的窦景善,眉头便紧紧皱在一起。
果然轻尘没有夸大。
窦景善整张脸通红,额头上沁了密密的汗珠,神情很不安稳,嘴里一直含糊说着什么,也听不清。
她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惊呼:“这么烫?”
这样高的温度,怕是有四十度了吧。
不管成人孩子,一旦高烧过了四十度便要小心了。在这种小县城,也别指望能找到好大夫。
她当机立断:“有没有白酒?拿一坛子白酒来,再拿一个干净的盆子和几条帕子过来。”
轻尘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婉晴便道:“这是军中用的法子,当受到感染发烧的士兵一直高烧不退时,便要想办法先退烧,便用这种法子。虽然人会受些罪,但却能将烧退下来。”
轻尘点点头,便不再犹豫,立刻将婉晴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婉晴也是第一次用,她先将帕子用酒打湿,再亲自伸手去解窦景善的衣服。
一旁的轻尘惊愕地睁大眼睛,但婉晴完全没注意到,将对方的衣服给扒下来,只剩下下面穿的里裤。她便拿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窦景善的四肢。
睡梦中的窦景善有些不舒服,眉头轻蹙,低低的含糊喊了一声:“走开……”
婉晴抬眼瞥了轻尘一下,低声训斥:“怎么不动手?”
后者还没从刚才她那彪悍的脱男人衣服的行为中回过神来呢,被她这一瞪眼,才忙轻咳一声,上前学着婉晴给窦景善擦身。
窦景善脚长手长,这事情并不好做。婉晴累得满头大汗,又指了指对方:“好,你再将他翻过来,再擦背部。”
她的眼睛瞟到了窦景善的臀部与大腿,就眼睛往那里斜了斜:“还有那里也得擦。”
大动脉经过的地方都得擦,这样才能将高热给迅速带走。
轻尘顺着婉晴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把自己给呛着了,咳嗽个不停。
婉晴狐疑:“你不会也被传染上了吧?”
轻尘忙摆手,脸色有些羞红:“没,没有!”顿了顿,他才终于开口:“李娘子,你先出去……我好给公子擦身子……”
婉晴对上对方那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哦”了一声,还算淡定地转身出去了。
她也没有再去睡,而是去厨房看了看白氏炖的醒酒汤,想了想,便又用小火炖了一道鸡茸火腿粥,滋补汤,很适合大病初愈的人吃。她也不急,用柴火慢慢地炖,这种营养品,炖的越透,营养价值越高。为了减少油腻感,最后她还将汤汁给过滤好几次,尝了尝,几乎都尝不到肉腥味才罢手。
此时天也微微亮了。
她先去了窦景善那里,轻尘擦了半夜,此时也累得刚刚眯着。
婉晴进屋后,先探手触摸了下对方的额头,便是一喜,烧退了。
只要退烧就没大事了,正欲将手收回来,忽见对方长长的睫毛一颤,睁开眼看向婉晴。
那双莹润黑亮的眸子直直看到婉晴的眼底最深处。
后者一怔,便继而笑道:“你可算是醒了。”
窦景善咳嗽一声,喉咙处却沙哑如斯:“我,咳咳,我这是怎么了?”
婉晴就瞥了他一眼,有点没好声气:“你这个人一个人跑去喝酒也就算了,喝的酩酊大醉回来,便接着发烧烧,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整个客栈的人都因为你没睡好觉。”
窦景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婉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微偏脸,想到了什么就又埋怨了一句:“你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却不分青红皂白,反把我这个苦主给教训了一顿,最后自己又跑去喝醉酒,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做错事情的人是我呢!你跑去泄愤就泄愤吧,偏偏又是大醉又是发烧的,弄的我还得跟着担心你照顾你,连生气都没法好好生了……”
窦景善眉眼动了动,仍没有吭声。
“公子,公子你醒了?”被婉晴说话吵醒的轻尘忙走过来,一脸惊喜地看着窦景善。
他又转头看向婉晴:“李娘子,你的法子可真好使,公子的烧果然退了。”
婉晴摇摇头:“没事,对了,我炖了滋补粥,我给端过来,你喂你家公子吃下去。折腾了一天两夜,肚子里定是什么也没有。”
“多谢。”轻尘十分感激。
等她出去后,窦景善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怎么回事?”
轻尘忙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这次多亏了李娘子,公子才能好这么快。”
他看出窦景善是因为与婉晴生气才跑出去喝酒发烧的,所以便想着多夸夸对方,让窦景善消气。
后者听了,却淡淡嗯了一声,似乎没当一回事。
婉晴将粥送过来,轻尘便忙接过要喂窦景善。
后者却撇开头,问婉晴:“你做的什么,别是下了药要公报私仇吧?”
什么?
她细细炖了半夜的粥被对方说得这么难听!婉晴的眼睛里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