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主任,淮哥这儿一直都是空着的,他一个人做惯了,你现在这么突然一下子安排一个人和他同桌,不太好吧?”林浩坐在底下,替孟旻淮出气,挤兑宁栖。
他虽然不知道他淮哥一个暑假到底去干了什么,晒得那么黑,但是他还是知道淮哥家来了个继母的儿子,而那个人就是宁栖。
而且,重点是,他淮哥特别不喜欢这个叫做宁栖的小子。
林浩这人讲义气,作为淮哥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儿,林浩自然是要帮着出头的。
这一出头,可把洪商给气坏了。
逮着他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教育:“林浩,老师安排位置你在那瞎质疑个什么劲儿?尊师重道这四个字你不知道的是吗?既然不知道,尊师重道这四个字就罚你抄五千遍,抄不完今晚不准回家!”
“什么鬼?!五千遍?!”林浩嘀咕了一声:“您怎么不去抢!”
洪商自觉自己政教主任的威信受到挑衅,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狡辩,一万遍。”
“另外,纪律委员在哪儿?”
前排有个模样清秀的女生举了手,“这儿。”
“顶撞老师,文明分扣五分。”
林浩听的两眼发白,差点当场去了。
这下好了,不仅没有帮到忙,反而沾了一身骚。
洪商被林浩这么一气,本来还有些笑意的脸上乌云密布。
此时十七班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洪主任这是要接近发飙了,纷纷低下头,不敢去撞这个枪口。
偏偏有这么一个人例外。
无疑就是孟旻淮了。
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管洪商在不在,明目张胆的就把一双大长腿长腿搭在课桌上,低垂着眼皮,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儿。
洪商正是看谁谁不爽的时候,见到孟旻淮这副模样,也没多想,直接就开训。
“孟旻淮?瞧你那副样儿,我还在讲台上站着呢,你就这么目中无人?校服不好好穿,开着那两枚扣子就很凉快是吧?把扣子系上!”
“洪主任,我校服爱怎么穿怎么穿,您甭管。”
面对洪商的一通训,孟旻淮不仅没有怕,反倒是变本加厉威胁起政教主任来了。
“再说,我目中无人那是因为我有这个资本,有我家老爷子这个强大的后盾,我就是在洛川一中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什么。万一有一天,我一个不高兴了,让我们家老头子撤资,那后果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政教主任承担得起的……”
“所以,到底该不该管我,洪主任你最好想清楚了。”
十七班一共有45个人,之前说能进洛川一中十七班的44个孩子,成绩都好到让人怀疑人生,可孟旻淮偏偏是那唯一的一个例外。
都孟旻淮这位爷,成绩那是烂的一塌糊涂的,人也基本上是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
但是人家有一个好老爸呀!
人家父亲是校董,还是股份最大的那位。
他这当儿子的,也就自然跟着沾了光,不必费一丝一毫地劲儿,直接就躺着进了洛川一中整个高二年纪,唯一一个重点班。
洪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点怕的,但又怕面子上过不去,就直接对宁栖说:“你就坐那儿了,要是不满意,明天让你们班主任给你换新位置。”
说完就走了。
独留宁栖一人站在讲台上一脸懵逼,可怜他刚才还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现在就不由得悲从中来了。
坐在垃圾桶前面,宁栖光是想想就浑身地不舒服。
硬着头皮,一脸生无可恋地想绕过孟旻淮,坐到那个空位子上去。
孟旻淮故意和他作对,长腿往桌腿杠上一蹬着椅子挡住了宁栖的去路。
“麻烦让一让。”宁栖压住火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吓人。
孟旻淮这人有的时候是真的感觉跟个不懂事儿的小学生似的,就连生气报仇的方式也都格外地小学生。
他见宁栖这副温声细语的样子,那股子傻气就上来了,偏不让,偏要看看他生气是什么样的。
“你求我啊,你要是能够低声下气地来求我,哥我就考虑一下要不要放你过去。”
宁栖站着,孟旻淮坐着。
太阳光穿过云层,透过复古的欧式窗户,洒落在课桌上,地上,以及俩人身上,宁栖被照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一点儿。
他皱眉,垂眼看孟旻淮。
声音有些凉:“几个意思?”
孟旻淮不怵他,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字面意思。”
帅哥互怼的样子可能挺吸引人,前几排的同学纷纷转过头来,瞧热闹。
宁栖有些奇怪,孟何那样的一个谦谦君子,怎么会教养出孟旻淮这样的儿子。
“一定要这样?”
“还是那句话,想进去?求我啊!”孟旻淮带头全班一齐哄笑了起来。
无聊。
宁栖书包往地上一甩,上臂一捞,就把里面空着的那边桌子举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绕过孟旻淮的头顶,最后“砰”地一声放在了道中间。
孟旻淮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正准备起身,拿出自己校霸的气势来教育宁栖做人。
谁知道,脚底一滑溜,整个人连带着椅子直接往后摔。
但好在林浩眼疾手快,双手一撑,给他扶住了。
宁栖成功绕过他,将里头的凳子般出来,懒得再看他一眼,“哐当”一声,直接坐到过道中间。
垂着眼皮,下巴拉得有些长,一脸生人勿近。
大概是声势太过浩大,惊扰了开学第一天在走廊上巡查的校长。
“怎么回事啊?”
校长后面跟着的是政教处的洪主任,洪商。
其实他刚才没走,一直都在教室后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
如今校长问起来了,他阴阴地看了一眼孟旻淮,接着就把整个事情的原委全都说出来了。
校长听完后,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孟旻淮跟我出来一趟。”
“操。”孟旻淮没崩住,与洪商擦肩而过时,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洪商莫名地感觉后背微微发凉。
肯定是错觉!
“好好在这儿坐着,不许胡闹!”目光把全班同学都扫视了一眼,又继续道:“学习委员和体育委员带十名同学到综合楼一楼搬书。”
说完就扭着胖胖的腰肢,走出去了。
林浩剜了宁栖一眼,周遭的气氛有些微妙。
前排的女生转过头来,用笔头敲了他的桌子,“嘿,哥们儿。”
女孩儿巴掌大的小脸,一头长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看起来格外地精神。
“怎么了?”宁栖的眼底冷意还未撤去,发觉自己的表情可能有些吓人,又补了句:“有什么事吗?”
“噗。”女生不仅没有被他吓到,反倒还掉过头来戏弄他,“你紧张什么?”
宁栖:……
您闹哪样?没看到我气还没消吗?这是存心添堵呢是吧?
大概是他无语的样子太过好笑,女生哈哈大笑了半分钟,才勉强停下来。
“不好意思啊,我平时就这样。”她憋住笑,“是这个班的纪律委员。”
这个宁栖知道,刚才扣了林浩文明分的那位。
女孩继续说:“我叫苏颜,以后有人欺负你了,你可以找我,我扣他文明分。”
“还有,刚才的事你别介意啊,孟旻淮平时不这样的,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
宁栖轻“啧”了一声,可不是嘛,就只对他一个人这样。
苏颜看了眼林浩,用手挡着嘴唇,轻声地和宁栖说:“不知道怎么了,浩子今天跟吃了疯狗药似的,逮谁咬谁。”
“噗,疯狗药?”这个比喻属实好笑。
“对啊,你不觉的吗?浩子平常很和善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苏颜又偷偷地往林浩的那个方向,瞄了一眼。
“可怕可怕。”
*
校长办公室。
方校长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揉了揉眉心,冷静下来之后,才叫孟旻淮坐。
方校长不是传统印象里的那种中年秃顶大叔,相反,他头发茂密得很。长的也很周正,一副无框眼睛架在高高的鼻梁上,薄唇微抿,坐在办公桌前,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自己说说吧。”
孟旻淮低着头,“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方校长一双鹰眼仿佛能够洞察人心,“那我来替你说。”
“你看不爽宁栖是不是?就因为你爸把他接到孟家来?你给人在房门外铺一层葡萄皮?害得人家摔了腿,在医院躺了差不多一个月?现在人家和你同桌你又给人家使绊子?”
“小东西,成阴了?你爸怎么教你的你忘了?”
有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斑驳陆离。
“舅舅!”孟旻淮喊。
“怎么?你都能做,我还说不得了?”方校长的脸色有些沉,“你这样小肚鸡肠,以后怎么继承你爸的产业?这点包容心都没有,拿什么独挡一面?”
孟旻淮不好反驳,也就干脆低着头听着他训下去。
这个世界上,方校长第二个能够压的住孟旻淮的人,另一个,已经去世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