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忆躺在了床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随风摇动的灯笼,她一时之间还没有从醒来回到十九岁适应过来,她甚至都能想到谢语堂在她和孩子死后会过上什么样的人生。她的心脏狂跳着,不由得大口喘气。
她突然伸手探向小腹,察觉到那处的平坦,指尖不由得微微颤抖了一下。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进来的是锁芯,身后还跟着一位太医。
眼瞧着吴安忆还躺在了床上,锁芯原本紧张的神情就松懈下来,对身后的太医说道:“还请太医过来瞧瞧我家主子,自打我家郡主都昏了好几日了,如今这才醒过来,奴婢实在担心的很。”
太医应了一声,随之上前打开了医箱,取出一块纱布放在了吴安忆的手腕上,开始给她把脉。约莫是过了一会儿,那太医便说道:“还请锁芯姑娘放心,郡主的身体已无大碍,只要好生歇息即可。回去后我便开几幅药,让郡主按时喝下即可。”
锁芯点点头,而后便请太医出去了。在太医走了之后没多久,锁芯便听到了吴安忆淡漠到极致的声音:“锁芯,那会在我从迎凤楼上摔下去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锁芯的脸几经变化,说话也是有些支支吾吾:“主……主子……奴……奴婢……那会您说不让奴婢跟着,所以……奴婢才……”
“嗷,这样啊。如今我倒是无所谓,谁推得我也是猜到几分,倒也是不去追究些什么事情,可父王和母妃追究起来,那也不知道那人的下场如何,锁芯,你在我身边也是呆了那么多年,也是知道的……”吴安忆眯缝着眼,带着戏谑的眼神看向锁芯,“也不知道那个推我的人现在如何了……”
“主子……您……”锁芯的神情略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似乎欲言又止。
吴安忆淡然一笑,随后转移了个话题,“ 算了,不说了。兴许是我不小心从迎凤楼上摔下来的,你也是跟在我身边多年,也是知道我这性子的,或许是贪玩也不一定……”
或许是因为吴安忆的目光实在是让锁芯发慌,或许是其他,最终锁芯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咬了咬牙,她扭头往外走去。
等走到了门口,外头的宫女丫鬟见她的脸色不好,忙问道:“锁芯姐姐怎么了?里头那位如何了?”
“醒是醒过来了,可不知怎么的,好像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似的。我最近也没有做错什么呀,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锁芯盯着里头,低声抱怨了一句,等抱怨完了之后她又朝着身边的宫女说道,“记得要给主子熬一些上好的补品过去,然后再找个勤快聪明的宫女伺候主子,知道了吗?”说完又骂骂咧咧跟着一句,“不就是郡主吗?反正我父亲在都督那里得势,大不了以后让父亲给我赎身就是了,以我现如今的身份,还怕攀附不上权贵吗……”
吴安忆自然是知道锁芯所说的都督是谁,那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也不知道锁芯是去哪里偷懒了,很快的叶芯便进来伺候她,吴安忆也就任由她伺候着。
她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纤瘦又羸弱,或许是因为从迎凤楼上摔下来,在床上躺了几日的缘故,一张笑脸也是苍白得很,那双桃花眼长得很是漂亮,而眼下的那粒朱砂痣倒也是生的十分好看。
还是那张精致的脸,还是乌发红唇。吴安忆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能醒过来,可她是知道,如今重来了一次,她必定是需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吴安忆合了眼,而后便听到了外边传来的声音,大概是皇帝那边来了人,连同锁芯都十分的客气。
吴安忆没有说话,她只是收回手,然后便起身坐着,等到锁芯客客气气的领着皇上身边的那位灵溪姑姑进来的时候,见到得便是坐在床上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的吴安忆。
灵溪姑姑看到吴安忆的时候,眼中神色微动。
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这几日的谣言,原本以为会见到得会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就是没想到眼前的人坐姿不拘小节,神情淡漠的主儿,心里倒是有些疑惑,她也没有多言,朝人行了个礼,声音有些刻板却也有些恭敬:“郡主,皇上国事繁忙,太后又缠绵病榻,奴婢也是奉皇上皇后之命过来瞧瞧郡主,这几日可否好些了?”
还没等吴安忆说话,锁芯便插嘴道:“回灵溪姑姑的话,方才太医也是过来给郡主把过脉了,说是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要好生歇息即可。”
吴安忆自然是由着锁芯插嘴说话,她都在盘算着接下来该要怎么办,和谢止寒的婚肯定是要退的,是该如何阻止几年后齐王府的悲剧,她不想让上一辈子的生活再重蹈覆辙……
吴安忆的手被握的很紧……现在当务之急就应该要把谢止寒的婚给退了,日后若是做事情也方便一些。还有谢语堂,虽然吴安忆在嫁给他之前也是听说过不少,年少时期奔赴战场,十年间立下了无数战功,二十一岁的时候成了五军都督,手握重兵,可是与他这辉煌的战绩所对应的却是他的性子。
嚣张狠厉,残酷狂妄,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冷淡,性子也是喜怒无常。
在吴安忆嫁给谢语堂之前,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在后来和他相处的那几年,谢语堂此人的性子真的不是这样的。
“既然郡主已无大碍,奴婢就先行告退了!时辰已经不早了,奴婢得要回去禀告皇上与太后!”灵溪姑姑行了一个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锁芯,不由得冲她翻了个白眼,而后便离开了。
吴安忆也没有多说话,在灵溪姑姑告退后,锁芯也见她有些疲色,便识趣得带着人都下去了。
在宫里呆了那么几日,吴安忆的身子调养的也算是非常的不错,该喝的药按时喝着,该歇息的也都是在歇息。在太医来给她把脉说是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她也算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主儿,如今您也是身子好些了,咱什么时候可以回王府啊?王爷与王妃娘娘虽然这几日也是时不时的进宫来瞧瞧,可宫里再好,也不如王府……”锁芯边整理东西,边絮叨着,“奴婢听说南境的小王爷今年刚成年,不久前刚在南境承袭爵位来着。”
原本安静看书的吴安忆听到南境小王爷成年一事,不由得眉毛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事情,好奇问道:“小王爷成年了?”
锁芯点点头,继续说道:“是啊,这几日奴婢在宫里也都是听那些宫女太监们议论了这件事情,在小王爷成年之后,皇上要给清河郡主择婿呢!听说这次就连谢都督都要和清河郡主以及小王爷一同回来呢。”
吴安忆的眉头一皱,神情很不自然,锁芯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一丝异样,好奇地问:“主儿,您是担心在清河郡主之后,皇上会为您择婿?”
“不是,”吴安忆摆摆手,想要在锁芯那里确认着些事情,就问道,“方才你说的那个谢都督,可是竹沥的四叔?是谢语堂?”
锁芯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是啊,这位谢四爷这几年一直都在南境与清河郡主姐弟一同共事,如今清河郡主和小王爷要来京城,他也是要一起回来的。”
吴安忆认真回忆起上一世的事情来,她记得清河郡主和小王爷来京城没错,可那会谢语堂明明没有在南境啊。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心想上一世的自己常年呆在齐王府,鲜少有离开过,有些消息她自然不是第一时间就能知道的。
“话说回来,主儿还和镇南侯世子有婚约呢!”
“婚约?”吴安忆挑了挑眉,而后便说道,“谁给我订下的这门婚事?我怎么不知道?竹沥他是知道的?”
锁芯挠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也是皇上与王爷趁着这次主子昏迷的时候给您定下的,镇南侯觉得这也是个好婚事,也就定下了您与陆经历的婚事……他们也是看着您与世子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所以……也没经过您的同意就定下了。至于世子爷……他应该是知道的。”
一听锁芯这话,吴安忆又哭又笑,虽然她与谢止寒一同长大没错,感情虽好可她不过是把谢止寒当哥哥罢了。既然是上天给她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她自然是不想要过上原来的生活,只是她没想到,她的好父王却在这时候和镇南候在口头上订下了婚事,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吴安忆还不认识谢语堂呢,以至于对这门婚事也没有什么意见,但是现在可不一样
离开了谢语堂那些年来给她的震撼,这几日经过调养,吴安忆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算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如今是在三月,吴安忆往年都乐意在宫里的凝晖堂住上一段时间,她一向太平无事,渐渐的药量也开始减少,身子也乏了一些。
“主子常吃的那些药在里边躺着,脸色倒是苍白了不少,不如现在去太阳底下走走吧,气色也是好些。”
春日里上林苑的景致是宫里最好的,御花园里的梨花和桃花只是长了叶子还没冒出花骨朵来,上林苑的花倒是不少。宫里最喜欢种的就是芭蕉、海棠、牡丹、桂花、梅花等,她向来喜欢合欢,在她十六岁生辰时皇帝下旨将凝晖堂周边种上合欢树。现在上林苑在宫里的西南角,鲜少有人过去的地方,周遭也是鲜少有人过去。所以吴安忆去那里走动也并没有人过来,往年她若是进宫,是最喜欢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