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谢语堂
冷枕寒偏2020-04-29 20:073,729

  隔了一日,吴安忆依旧是去那秋千上消磨时光。春日早晨的空气很是新鲜,带着湖水烟波的湿润,两岸柔柳依依的清新和鲜花初开的馨香,让人有蓬勃之气。秋千绳索的紫藤和杜若上还沾染着露水,秋千轻轻一荡,便凉凉的落在了脸上肩上,像是一阵阵小雨点儿。有早莺栖在了树上婉转,鸣叫得很是欢快。若是想要享受晨光,这样的时刻是最好不过的。

  忽然觉得有人伸手大力推了一下吴安忆的秋千,秋千晃动的幅度也即刻增大,吴安忆心里一惊,忙双手就握紧秋千绳索。秋千向前高高得飞了起来,风用力拂过了吴安忆的面颊,带着她的裙摆迎风翩飞如同一只巨大的蝴蝶。

  吴安忆笑了起来:“叶芯,你这小丫头竟然在我背后使坏。”她咯咯地笑,“再高点,推得再高一些!叶芯,再高些。”话音刚落,秋千已是疾速向后荡去,飞快的经过一个人的身影,越往后就越看得清,吴安忆不由得惊了一声:“无忌!”不是谢语堂还能是谁,这样失了仪态,心中不由得大是惊恐。手劲一松,直欲从秋千上掉了下来。

  谢语堂双臂一举,微笑看着吴安忆道:“不悔若是害怕,那就下来吧。”

  吴安忆心中之意顿起,更是不服,用力握住伸绳索,大声道:“你大可只管推秋千,我才不怕。”

  他满目皆是笑意,走近秋千,更大力一把往前推去。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刮得两鬓发丝皆直直往前后摇荡。吴安忆越是害怕,越是努力睁着眼睛不许闭上眼睛,瞪着眼睛如杏子般圆。秋千只往那颗花朵繁茂的老杏树飞去,吴安忆玩心大起,伸足去踢那些杏花。才一伸足,那花便如瀑布一般簌簌而下,惊得树上的流莺“滴”的一声向空中飞翔而去,搅动了漫天流丽灿烂的阳光。

  花瓣如雨零零飘落,有一朵飘落撞在了吴安忆的桃花眼。她一吃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手上一松,一个不稳的从秋千上直坠下来,心中不由得大惊,只觉得自己好不如容易能重来一次,难不成就死在这里了?吴安忆这么一想,害怕到双目紧闭。

  落地时不觉得痛,只是吴安忆不敢睁开眼睛,她只觉得额上一凉一热,却是谁的呼吸,她到底还是猜到了是谁,只是她不敢睁开眼。静静无声,有落花掉在了衣襟上的轻软。

  吴安忆偷偷睁眼,她迎面就见到了一双乌黑色的瞳仁,温润如墨玉,含着轻轻浅浅的笑。她没有转开头,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那双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她上一世经常会从谢语堂的眼神之中看到她自己的脸,是她最为熟悉不过的那种眼神。这让她移不开视线,看着谢语堂眼中的自己。视线微微一动,就看见谢语堂那张精致又邪气的面容,满眼含笑的凝视着她,吴安忆这才想到自己是落在了他的怀里,心里一慌,不由得跳了下来,脸红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声如细蚊:“见过都督。”

  他呵呵一笑:“怎么,现在才知道羞了?方才不是不怕么?还如女中豪杰一般。”

  吴安忆低着头道:“是小女子失了规矩,并不知道你就在身后。”

  谢语堂朗声道:“到头来你还得要怪我咯。”伸手扶了吴安忆一把,解释道,“我这才刚从南境回来,这几日皇上就要我进宫禀报南境军务。在我走到附近就想到了那日郡主的萧声了,便特意让人出宫取了萧过来,如今我也从皇上的养心殿出来了,来这儿也是希望能再见到你,想听你的萧声。”随手就递给了吴安忆一把蓝田玉箫,通体洁白,隐约见到萧管上那丝丝的浅绿色暗纹,萧尾缀着一带如意结,是一把好萧。

  吴安忆接过,问道,“不知你想听什么?”

  “你挑喜欢的即可。”

  静下心神,吴安忆便吹了一曲《无邪》,此曲原本是合家欢乐一同去野外踏青游玩,春日里女孩穿着新衣裳拿着风筝去踏青赏花,发出了娇俏的笑声,曲调很是活泼俏皮。他听了果然是欢喜,嘴角含着笑意问道:“你是很看重合家欢乐了么?就这么想和家人在一起?”

  吴安忆抬头望向那一出芳菲:“那是自然,我父王是先帝皇六子,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现在他是齐王,我母妃是大梁最得宠的长公主,自十八岁就远嫁大燕,这才成了我母妃。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呢,就是我大哥在我出生前就早夭了,不过我二哥还是疼我的,我自然是要和他们呆在一块儿了。”

  谢语堂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她也能感觉到他眼神之中的失落。吴安忆是知道的,谢语堂自小到大都不讨母亲的喜欢,父亲又是对他这个幼子视而不见,目光全都聚集在他那个外室所生的儿子上。上一世对她如此偏执,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来自家庭的缘故,她垂下眼眸,自然是不说这样的话来。

  “喜欢与家人呆在一起倒也是极好的……”谢语堂淡然一笑,转而又换了一个话题,“话说……你昨日为何不收我给你的双鱼玉佩?”

  吴安忆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么个问题,而后这才说道:“小女与都督在宫里见面时属不妥,这宫里人多口杂,若是被他人瞧见了,难免会让人坏了你我二人的清誉。”

  “我想来都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的,你我之间关系清清白白的,又怎能是他人能坏得了呢?”

  吴安忆摇头道:“都督不在乎流言蜚语那是因为你名声在外,自然是没有人敢在你背后说些什么。虽说我的身份摆在那儿,可毕竟是一介女流,他们自然是喜欢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了。虽说你给那块双鱼玉佩是无心,可小女毕竟有婚约在身,若是收下了,那必然是会惹来一身的流言的。”

  他眉毛微微一皱,口中却是爽快的答应了。而后他才问道:“你有婚约?”

  “是在下父亲与镇南口头订下的婚约,此事我并非知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与镇南候世子谢止寒有婚约……”话落,吴安忆对谢语堂行了个礼,转而便离开了御花园。

  在吴安忆回到凝晖堂的时候时辰还算早,见里头的太监宫女们满院子的忙着种着花树、松土。不由得笑道:“这梨花才开了几个花苞,怎么就这么急着让它开花吗?”

  锁芯满脸开心的来到她的面前说道:“主子,今儿个可是有喜事呢!凝晖堂前面的海棠都开了好几朵花苞了。”

  吴安忆欢喜道:“果真吗?方才我回来的急,只顾着往前走,没有仔细瞧,是该要一同瞧一瞧的。”皇帝拨给吴安忆伺候的宫人们都年轻,经过她这么一提,心性就上来了,一齐拥着她走到堂外。果然碧绿枝叶间有几处花蕾红艳,似是胭脂点点初染。

  “虽说一般的海棠花无香味,可是这海棠花又香又艳的,是海棠花中的上品。”吴安忆笑道。

  “还是主子知道的多,咱们这些下人也就是学了讨乖,以后若是到了其他奴才的面前说嘴,这是何等多大的脸面。”锁芯笑呵呵地说道。

  “锁芯姐姐这几日的心情可真的是好呢,在主子面前嘴巴倒是越发的利索甜了。”叶芯笑着说道。

  锁芯倒是一脸的得意,仰着头笑道:“我父亲前两天过来了,我自然是开心了。我父亲这几年在都督身边做事得力的很,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是开心的紧。”

  “既然你父亲在他面前做事得力,以后你也能寻得一个不错的人家才是。”吴安忆微微笑道,心中自然是明了锁芯打得那些小算盘,她伸手去拿那海棠花,语气很是平淡,“锁芯从小跟着我,自然是要给锁芯寻得一个好人家的。”

  经过吴安忆这么一说,锁芯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很奇怪,语气没有想原来那么欢快,对她说道:“主子,您说这这话可是当真?”

  叶芯不由得一笑,在一旁打趣:“锁芯姐姐说这话可真是,姐姐在主子身边待的时间久了,主子自然是要给你寻个好人家的。倘若换作是我,这定是天大的福气啊。”

  吴安忆笑着在叶芯的脑门上戳了一指:“就你在这里哄人开心,你尚且年纪还不过十五岁,且在我身边多待几年也就罢了。锁芯的父亲如今做事得力,是应该要好好给她寻个好人家的。”

  一听她说到自己的父亲,锁芯那复杂的心情一闪而过,赶忙的谢了恩,众人看了一会儿这才散去。

  转眼到了夜里,吴安忆用了晚膳后便躺在躺椅上看起了《西厢记》。窗外月光澹澹,风露凝香,是个极为平静的晚上。《西厢记》白纸黑字,往日念来往往总是口角含香,可不知为何,吴安忆的心思总是恍恍惚惚。月色如绮,窗前的树被风吹起,微微摇曳的影倒在窗纸上,似乎是某人高大的身影。神思游弋间,仿佛那书上一字一字都成了黑色的瞳仁,夹在了杏花疏影里在眼前缭乱不定,一层静一层凉。

  这让吴安忆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谢语堂一直喜欢送她一些自己贴身的东西,也老是让她绣荷包与睡衣,说是这样可以促进夫妻之间的感情。她的女红本来就不是很好,荷包绣的也不是很好看,可是他就是愿意带。那会儿他便对吴安忆说:“那些绣娘即使绣的再精致也不如不悔亲自绣的好看,即使绣的粗糙不好看也是不悔辛辛苦苦绣出来的,心意是摆在那里,是那些绣娘没有所没有的。”

  吴安忆正在神游的时候,叶芯在这时候便端着点心上来,见吴安忆若有所思,只是笑着说:“主子日有所思,奴婢心想着,都督也是个可靠的主儿,年岁也比郡主长些,想必未来定能是能成为郡主的依靠。不如现在主子喝碗冰糖雪梨银耳羹吧,喝了之后准能让主子今晚有个好梦!”

  她又羞又乱,仿佛是被叶芯揭破了心事一般,慌乱的把书一合上,又恼了起来。“你好端端的提他作甚?我与他身份有别,再加上他常年征战沙场,万一哪天他回不来,你岂不是得要侍候我一个寡妇?”

  而后吴安忆便喝下了那碗冰糖雪梨银耳羹,仍旧是心浮气躁的。叶芯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事一般,在吴安忆去歇息前,补充说:“奴婢也是明白主子所想,您现在与镇南侯世子有婚约,而都督又是那世子爷的四叔,您实在顾虑的话,大不了咱就把这个婚给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继续阅读:第六章 择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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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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