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年纪比你们几个都要小,我一开始的时候听到景熙的事情就能想到怎么回事,这件事发生的太早,于我而言这件事儿对我太过遥远……”吴安忆也不看吴真,面上浮出了一丝略带沧桑的笑容,“若是我猜的没错,皇伯父为何把你托付延禧宫的淑嫔……想必淑嫔应该也是文熙贵妃身边的故人吧……”
吴真的目光如同冰针般的刺了过来,语气不带着任何的温度:“你……你真的是静和?真的是齐王府的女儿?”
“太子和三皇子都不算是我的兄长,我的兄长只有齐王世子……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因为我的婚事,两方势力都在争取。清河郡主也是如此,若是我与她未来的夫君是他们其中一方的人,那对于他们的来说,这未来的至尊之位,必定是他的。”吴安忆淡淡道,“你不受皇伯父的待见,多半是因为文熙贵妃的缘故,再加之淑嫔也是先贵妃的故人,与你无关的。”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在劝我去原谅父皇?还是让我把以前所受到的冷落给忽略?”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若是换做是我,我心自然没那么大,以前受到的不公和忽视,那必定是要一一还击回去的。”吴安忆解释道,“我可是听说,你与谢都督的感情很好,曾经还一起出征过……”
“你的意思是……”
“前朝又不是没有参与过政事的公主或者是郡主,更何况我这也不算是参与朝局,”吴安忆快速道,“我只是想要给我,给齐王府多一些选择罢了,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齐王府不仅能保全,我也能寻得一个不错的夫君。”
吴真眸色幽深,语音中寒气森森:“那么,静和可是选太子呢,还是要选三皇子?”
吴安忆的视线穿过了稀疏的树枝,凝望着湛蓝的天空,过了许久,才慢慢地收了回来,投注在了吴真的身上,“比起其他两个,我更想选择你。”
“选我?”吴真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但眼神之中却是一片沧桑之色,“静和啊静和,你可真的是太没有眼光了。我的生母是恃宠而骄的文熙贵妃,后母族因贪污结党而受到牵连,养母淑嫔是文熙贵妃的故人,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医女出身。即使曾经我有显赫外戚,可现在早已是浮云。况且我从小就不受父皇的重视,我都二十二了都还未封亲王,素来只跟军旅人粗人打交道,朝中三省六部并无一点人脉。你选我做什么?齐王府且不说,你全押在我的身上,怕是自己的未来都不想要了。”
“你的条件的确是不太好,”吴安忆淡淡道,“只可惜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此话何意?太子和三皇子都是最有实力的,他们无论是谁争夺到帝位都不奇怪……”吴真的脸上略带着有些疑惑,“按照现如今齐王府在这天下的名声,你也有父皇的疼爱,即使你不在他们之间做选择,你也可以选择一个不错的夫君的。”
“连你也都这么觉得吗?”吴安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说的也不错,你的条件的确不是一等一的好,单凭我一人之力,将一位谁也想不到的人推上宝座,也的确是不大可能。你与谢都督之间关系也还算可以,和清河郡主的关系也可以,一个皇子能与这些掌握军队实权的人们关系都都不错,这就是最大的人脉,是太子和三皇子所求都求不来的人脉。”
吴真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安忆,眼前这个算是妹妹的人,简直是在拿他开玩笑。
“六殿下,你就说实话,”吴安忆镇定地回试着他的目光,表情就如同将一个正在引人堕落的恶魔,“你难道真的就没有对那个皇位感兴趣吗?你就真的想着,你的生母文熙贵妃以及她的母族,永远的背负着贪污结党的罪名吗?”
吴真心头一紧,暗暗咬住牙根。作为一个皇子,说是对那个皇位不感兴趣,那真的太虚伪了。作为一个儿子,对于自己的生母和外祖家永远背负着罪名,说是不介意那真的太假了。但是,要说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个,以至于把争夺皇位当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却也不是真的。只不过,若是真的能截断太子和三皇子的至尊之路,洗清文熙贵妃以及外祖家的冤屈,他必定是愿意能付出代价的。
“若是让景熙从深宫里出来,就算是我给你一个见面礼吧。”吴安忆的目光漠然,说的话却让吴真整个心都被她牵引,“文熙贵妃也是我十分尊敬的一个长辈,你肯定是希望能洗清她的冤屈。而景熙的父母一直为你生母一族鞠躬尽瘁,想让故人的子女离开深宫这样的地方,想必也是你的心愿吧?”
吴安忆的眉睫轻轻颤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真的能办吗?”
“当然呢,我能向你保证,绝对会给景熙一个自由。”
“可是……据我说知,你并非是那样步步心机的人,就算你支持我登上皇位,也未必能得到多大的荣宠,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既然我有这样的算计,自然有的是机会跟你谈条件。”吴安忆展颜一笑,整个人带着一种朗月清风般的气质,完全没有了方才说话时候的阴郁,她依旧是那个深受皇帝和齐王所宠爱的静和郡主,“你且放心,我不过是为了要保全齐王府罢了。我倒是觉得的,你应该不是那种会随意杀功臣的人吧?太子和三皇子反而更像这些……”
吴真慎重地开始沉思,吴安忆说的话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但神态又是十分的认真。若说是她在骗人,可她也有选择自己的动机。而且无论是换做太子还是三皇子,除了彼此兄弟以外的其他兄弟当成值得费心尽力的对手来。只是吴真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小妹妹,会要选择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挑一个她想扶持的人吗?
“六殿下还是要快些考虑的好,毕竟你只要想的越早,景熙就能越早的脱离后宫。”
吴真还是最终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好,只要你能让太子和三皇子与帝位无缘,能洗脱我生母一族的冤屈,我愿意。”
“这种程度的决心是不够的,你一定要把帝位当成你自己夺取的目标才行。”吴安忆的语气如冰,“太子和三皇子是何等的实力,要让他们失败,就必须有另一个成功。这个人不是你还能是谁?在世的其他皇子之中,二皇子残疾,四皇子懦弱,五皇子难成大器,九皇子又太小……你的条件的确是不好,可是已经没有选择了。”
“你说的可真的不客气啊……”吴真眼中闪着一丝兴趣,“既然你是选择了我,你也不怕得罪了我?”
“难道你喜欢好听的?”吴安忆的的语气显得略有些疲惫,“你且放心,距离清河郡主的择婿大会最多十天,我就能把景熙带出来。”
吴真摇摇头,既然他也得到了她的承诺,自己也不再讲究礼数,自己便往宫门外走去,只留吴安忆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她看着吴真渐行渐远的背影,而后便转头看了一眼偌大的勤政殿,不由得心中感慨,即使上一世谢语堂用偏执的方式把自己给圈养起来,远离朝局之中的纷争,可该来的还是还是回来的,终归还是逃不掉的。
她知道吴真对景熙这般好,因为自己的生母的缘故而对她爱屋及乌。说到吴真的生母文熙贵妃,这还是端肃贵妃还是端妃的时候,皇帝陛下的第一位贵妃,也是本朝的第一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原先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文熙贵妃便已经是最得宠的侧妃了。这位贵妃出身将门,性子也十分的倔强,一直以来厌恶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
文熙贵妃在吴安忆出生前就已经暴毙而亡,所以对她也没什么印象。只是现在她已经对吴真允诺,已经开了头的事情,便再也止不住了。吴安忆自己也想换个活法,若是她在这风起云涌的朝局中掺一脚,兴许齐王府还能保全下来。
当晚吴起临就带了个太医进来个吴安忆诊脉,原本照顾吴安忆身子的是闻之初的,可因为庆国公孙老太爷疾病突发,当时太医院也没人照看着,那时便叫去了闻之初,吃住都在庆国公府。那个太医先前也是了解过吴安忆的身体状况,只说了一句“要多多休息,不要太过情绪激动”,便立即告辞。吴安忆借口想要早点就寝,但又没有真的上床睡觉,而是披了一件披风,推开了窗户,静静地坐在窗台之下,凝望着挂在半空中的弯月,仿佛陷入了沉思。
叶芯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的小地毯上,头靠在了她的膝盖上,摇了摇。
吴安忆低头看看膝上那个黑发的脑袋,伸手轻轻揉了揉,叶芯从小就跟着她,关系一直都很好,有时候她也会这么靠在吴安忆的膝盖上给她讲笑话。她轻声问:“叶芯怎么了?是觉得寂寞了吗?”
叶芯仰起头,清澈的眼睛看着她,道:“主子,奴婢总觉得,自打主子您从迎凤楼上摔下来,在宫里歇息了一段时间后,您倒是越来越不像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