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侯府
冷枕寒偏2020-07-30 21:574,081

  谢府是一品侯府,这些年来深受皇恩,其规制比同类府第略高。除却一般的议事厅、暖厅、客厅、花厅、侧厅等厅堂以外,还在内外院之间,建了一座临于湖上,精巧别致的水轩,命名为“暖衣阁”。由于今年人数适中,故而侯夫人特意将谢止寒生日晚宴的举办地指定在此处。

  由于谢玄凌的其他兄弟都是保持着表面的和平,私下都是没怎么往来的,再加之其他几房都在另开府,这次谢止寒过生日,这些叔叔辈的都是送了些东西罢了。所以吴安忆在来到镇南候府的时候没见到那些人,不过这样也好,吴安忆也怕是遇到这些人给她麻烦。

  等最后两位客人陈清源和陈清嘉一同到达之后,谢玄凌便遣人通报了内宅,引领客人们进入暖衣阁。由于大家都是平素常有交往的熟人,只有谢止颖认识的人稍稍少了一些,故而厮见介绍的时间很短,不多时便各自归座了。

  因是居家私宴,座次的排定并不很严谨,谢玄凌夫妇是主座,吴起临和安忆由于是皇亲,身份尊贵,便坐在了谢玄凌夫妇的侧边,陈清源兄弟与言云澈相互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年纪较长的言云澈坐了客位居右的首座,陈清源和陈清嘉的位置在他对面,言云澈的右手边是谢语堂,其余的年轻人都是序齿顺位,只有秦怡坚持要坐在末席,大家拗她不过,也只能依了。谢止颖因为非常喜欢这个姐姐,便跟她挤在了同一个几案前。谢止寒还想把夏绿找到照顾一下,可惜到处都寻不到有少年的踪影,谢语堂笑着叫他不用管。

  寿星今天穿的是侯夫人亲手缝制的一袭新袍,虽说京城贵妇的手艺是比不上漱芳斋的大师傅,但心思还是花足了的,手艺都低领口袖口都绣了入时的回云纹,压脚用的是金线,腰带上更是珠玉玛瑙镶了一圈儿,一派富丽堂皇。好在谢止寒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质也算是不错,穿上才不至于变了富家浪荡子的模样。不过吴起临在第一次见他试穿此衣时,还是很委婉地评论道:“竹沥,看你肯穿这个衣服,我才知道你是真正的孝顺。”

  宴会开始时各方的礼都已经送上了。长辈们无外乎送的衣衫鞋袜,卓青遥夫妇送了一支玉笛,谢弼送的是一方端砚,卓青怡则亲手做了个新的剑穗。吴起临送了一整套精致的马具。陈清源兄弟与言云澈都送的是普通的摆件玩器,秦怡则带来一幅桌上摆的精巧绣屏。

  夹在这些礼物中,谢语堂送的护心丹一开始并不显眼,如果不是吴起临好奇地凑过来问,问了之后还大惊小怪的惊叹了几声,旁人也没注意到他送的是如此珍贵之物。

  “不行不行,无忌你真是太偏心了,送这么好的东西给竹沥实在是糟蹋,连我你都没送过,你明明更喜欢我的!”

  吴起临正在笑闹,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只修长有力的玉手,准备无误地拧住了他侧颊上肉最厚的地方,微一用力,半边脸就红了。

  “你闹什么闹?七月半不是还没到吗?说不定无忌到时候送更好的东西给你呢。”陈清嘉咯咯笑着,朝吴起临的脸上吐了一口气。

  齐王世子捂着脸挣扎到一边,恨恨地道:“我的生日不是七月半啦,是七七,清嘉不要再记错了!”

  “喔,七夕啊……”陈清源斜瞟他一眼,“跟七月半又差不太多,你急什么?”

  吴起临泪汪汪地瞪着她。拜托两位大哥,七夕跟七月半不光是日子,连感觉都差很多好不好……

  “行啦行啦,”吴安忆笑着来打圆场,“你真是什么都争,护心丹虽贵不可求,但也不是平常吃的东西。等哪天你吐血了断气了,我想无忌一定会喂你吃一粒的……”

  吴起临立即将愤怒的视线转到了妹妹身上。你才吐血,你才断气!

  年轻人这一闹,宴会最初的拘谨气氛这才松泛了下来,连侯夫人不住笑着道:“长青这个孩子有时会来向我哭诉你们欺负他,我原来还不信,今天看来,你们真的是在欺负他……”

  “好了,”谢玄凌微笑道,“哪有这样待客的,竹沥,快给大家斟酒。”

  谢止寒边应诺边起身,捧着一个乌银暖壶,依次给诸人将案上酒杯斟满。谢玄凌举杯左右敬了敬,道:“小儿贱辰,劳各位亲临,谢玄凌愧不敢当。水酒一杯,聊表敬意,在下先干为敬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席上众人也纷纷干了杯中酒,只有谢语堂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杯子,谢止寒知他身子不好,故而并不相劝,悄悄命人送了热茶上来。

  吴安忆也是仔细观察着谢玄凌和谢语堂之间的关系,上辈子她还在的时候,谢语堂就与她说过,他与府里的兄弟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原先她还不信,后来她信了,只是没想到她没想到谢语堂与谢玄凌的关系的漠然到如此。

  “来来来,既是私宴,大家都不要客气,谢某一向不太会招待客人,各位可要自便啊,就当是自己家好了。”谢玄凌呵呵笑着,一面命侍女们快传果菜,一面亲自下座来敬劝。

  酒过三巡,陈清嘉拨了拨耳边垂发,单手支颐,一双凤眼迷迷蒙蒙地对主人道:“谢侯爷说让我们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这句话可是真的?”

  “此言自然无虚。陈大人何有此问?”

  “我不过确认一下罢了。”陈清嘉面上流动着邪魅的笑容,轻声道,“我在自己家,一向任性妄为,就连我这孪生哥哥都管不住我,他也老惯着我,问的但凡有什么无礼的举动,想必侯爷不怪?”

  谢玄凌哈哈大笑道:“陈大人本就率性如男儿,谢某有什么好怪的?”

  “那好。”陈清嘉抿着嘴角慢慢点了点头,目光突然变得如冰剑般冷厉,越过谢玄凌的肩头,直射到谢语堂的身上,扬声道:“陈清嘉久仰谢大人武功高绝,今日幸会,特请赐教。”

  与此冷洌语声出唇的同时,陈清嘉高挑的身形飞跃而起,以手中乌木长筷为剑,直击谢语堂咽喉而去。

  这一下变生急猝,大家都有些发呆。还未及反应之下,那两人已来来往往交手了好几招。虽然只是以筷为剑,但其招式凌厉,劲风四卷,已让人呼吸微滞。

  片刻之间,数十招已过,陈清嘉纵身后撤,如同他攻击时一般毫无征兆地撤出了战团,抬手抚了抚鬓边发丝,直到凝定了身形,飞扬的裙角才缓缓平垂。

  在一般人的眼中,此时的陈清嘉神色如常,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敏感地察觉到她眼底快速掠过的一抹困惑之色。

  镇南候谢玄凌的唇边,淡淡地浮起了一个冷笑。

  陈清嘉果然是执着之人。其实内监被杀案其实现在已经冷了,但他却仍然没有放弃追查,这两兄弟当然知道这桩案子不是谢语堂干的,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谢玄凌看看。不过谢玄凌今天敢请这对兄弟来,必要的准备总是做了的,这位大理寺卿想要从谢语堂出招的角度刃锋来比对死者身上的伤口,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精彩精彩!”瞬间的沉寂后,言云澈率先击掌赞叹,“两位虽只拆了数十招,却是各有精妙,幻采纷呈,内力和剑法都令人叹为观止,在下今天可真是有眼福。”

  陈清嘉笑道:“在言大统领面前动手,实在是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

  谢语堂也谦逊道:“是陈大人手下留情,再多走几招,在下就要认输求饶了。”

  “高手相逢,岂能少酒?来,大家再痛饮几杯。”谢玄凌执壶过来亲自斟了满满一杯,递到陈清嘉的面前,显然是想要就这样平息这场猝然发动的波澜。陈清嘉一动也不动地看了他片刻,方才缓缓抬手接了酒杯,仰首而尽。

  陈清嘉浅浅一笑,也没说什么就接杯饮了。接着谢止颖、谢时樾都在长辈的暗示下纷纷过来敬酒,连侯夫人都起身陪同丈夫一起敬了第二杯。本来在一旁悄悄在谢止寒说着什么的吴安忆觉得有些奇怪,小小声地问道:“他们在做什么?灌酒吗?”

  谢止寒也低声回应道:“我很少见陈清嘉喝酒,他的酒量我也不知道如何,要不我过去挡一挡?”

  “我也很少见他喝酒……你看那脸红的,你还是去挡一挡吧,我怕他喝醉了来折磨我二哥……”

  刚好从他两人身边走过的言云澈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安慰道:“没关系,清嘉喝一杯就脸红,喝一千杯也只是脸红而已……你们刚才在商量什么?”

  “不是商量,我是在提醒无忌罢了,现在气氛正好,该请秦怡姑娘为这厅堂添辉了。”吴起临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转到静坐一旁的秦怡身上,见她抬头回视,立即抛过去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止寒笑着用脚尖踢了踢他:“好啦,口水吞回去,我这就去跟母亲提一提。”说罢正要挪步,就看见侯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快速走到谢玄凌身边,低头禀了几句什么,谢玄凌随即点头,转身回到主位,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各位,雅宴不可无乐,既然有妙音坊的秦怡姑娘在此,何不请她演奏一曲,以洗我辈俗尘?”

  此建议一出,大家当然纷纷赞同。秦怡盈盈而起,向四周敛衣行礼,柔声道:“侯爷抬爱了。秦怡虽不才,愿为各位助兴。”

  此时早就侍女过来抱琴设座,谢止寒一眼认出那是母亲极为珍爱的一把古琴,平时连孩子们都不许轻碰,今天居然会拿出来给一个陌生女子演奏,可见她确实非常爱重秦怡的乐艺。

  而身为乐者,秦怡虽然不清楚夫人素日是何等爱护此琴,但却比谢止寒更能品鉴出此琴之珍贵,以至于她坐下细看了两眼后,竟然又重新站起来,向夫人屈膝行礼。

  侯夫人面上表情仍然清冷,不过只看她微微欠身回应,就已表明这位尊贵的皇妹对待秦怡实在是礼遇之极,令一向知道她性情的谢玄凌都不禁略显讶然。

  重新落坐后,秦怡缓缓抬手,试了几个音,果然是金声玉振,非同凡响。紧接着玉指轻捻,流出婉妙华音,识律之人一听,便知是名曲《凤求凰》。一般乐者演曲,多要配合场合,不过对于秦怡这般大家,自然无人计较这个。因此尽管她是在寿宴之上演此绮情丽曲,却并无突兀之感,曲中凤兮凤兮,四海求凰,愿从我栖,比翼邀翔之意,竟如同潇湘腻水,触人情肠,一曲未罢,已有数人神思恍惚。

  谢玄凌虽书读的不少,但对于音律却只是粗识,尽管也觉得琴音悦耳华艳,终不能解其真妙。只是转头见妻子眉宇幽幽,眸中似有泪光闪动,心中有些不快。待曲停后,便咳嗽了一声道:“秦怡姑娘果然才艺非凡。不过今日是喜日,请再奏个欢快些的曲子吧。”

  秦怡低低应了个“是”字,再理丝弦,一串音符欢快跳出,是一曲《清平乐》,音韵萧疏清越、声声逸扬,令人宛如置身夕阳烟霞之中,看渔舟唱晚,乐而忘返。纵然是再不解音律之人听她此曲,也有意兴悠悠,怡然自得之感。但谢玄凌心不在此,一面静静听着,一面不着痕迹地察看着侯夫人的神情。眼见她眉宇散开,唇边有了淡淡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暗暗松了口气。

  两曲抚罢,赞声四起。吴起临一面喝采,一面厚颜要求再来一曲。秦怡微笑着还未答言,谢府一名男仆突然从厅外快步奔进,趋至谢玄凌面前跪下,神情有些仓皇,喘着气道:“禀……禀侯爷……外面有、有客、客……”

  谢玄凌皱眉道:“客什么?不是早吩咐你们闭门谢客的吗?”

  “小的拦不住,他们已、已经进来了……”

  谢玄凌眉睫方动,厅口已传来冷洌的语声:“早有旧约,谢兄为何拒客?莫非在镇南候府一直不肯出来,是为了躲避在下的挑战不成?”

继续阅读:第一百零六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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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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