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灵溪笑道：“来吧，借半张床给你。”
蔺北眼角上扬，很利落地脱衣上床，拉了半个被子给自己。
“珙桐说你不喜人近身。”
“他总是说错话，才落得如今下场。”
“他是你从小玩大的伙伴，你就这样对他？”
“我自幼学业繁重，从未松懈过半分。”
越灵溪侧过脸看他：“能看出来，你是那种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一刻沉默，蔺北声音才低低地响起：“从前是，也有意外。”
“嗯？”越灵溪抿唇，“我知道。”
“嗯？”蔺北也侧头去看她，正捕捉到她眼角的狡黠，又正回头，道，“你不知道。”
越灵溪也不和他纠结，转而问道：“你为何要来我家纳尊，只是低人高就才会纳尊，而越家只是商家，和官家相差甚远。”
这次蔺北很是干脆，没有停留就回答了她，只是，答案很是出乎越灵溪意外。
“我不是给你爹纳尊，是给你。”
“我？”越灵溪笑的开心，嘴角欠出一个深深的小酒窝，让见到的人不自觉跟着快乐起来。
“你买的那些七姑婆八舅娘的碎布烂盆都放哪里去了？”蔺北不知为何越来越沉迷那个酒窝，莫名地就想靠近，绞尽脑汁想找她喜欢的话题。
越灵溪好奇道：“咦，什么时候你会关心这些了？”
她笑嘻嘻道：“不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为何要纳尊，你本不该的。”
“难道你不值得尊重？”蔺北反问。
越灵溪见他不说正话，也不再问了，也因为她脑袋有些迷糊了，想睡了。
她努力不让眼睛闭上，问了最后一句：“跑我这里来干嘛，是因为我男人，让你没有束缚吗？放心吧，姐都知道，以后姐罩着你，不让人欺负你。”
蔺北身体一僵，长这么大，他从小听的就是要好好学这个，好好学那个，因为有无数的人需要自己保护。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这样瘦小的女孩竟然要罩着自己。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明明并没有得到保护，她也不可能能够保护自己，却觉得很温暖，仿似受到了加倍呵护。
耳边响着绵长的呼吸，蔺北歪过头去看女孩。她睡梦中垂下的睫毛显得异常浓密卷翘，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人去触碰。
蔺北伸出手，在接近睫毛的时候，越灵溪翻了个身，他惊出一身汗。
他缩回的手紧攥成一团，不知该放在哪里。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蔺北觉得身体都有些发烫，下意识地想要去靠近温暖。
后来，蔺北是被一股香气熏醒的，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甜腻的茶香。
他睁开眼，见他身边摆着一个小火炉上面不知熬煮着什么，越灵溪坐在旁边，不时搅拌着。
“你醒了？”小酒窝见床上的人睁开眼，很是开心，伸手去摸他的头，“不烧了，身体素质还真是好，感觉怎么样？”
蔺北摇头：“我发热了？”
小酒窝不见了，换了一丝惆怅：“是啊，大半夜赖到我这里，折腾我和春杏半夜没睡，刚煮了壶水果茶，想提提神，谁知道，刚煮好你就醒了，还真是命好。来吧，尝一口，看看怎么样。”
越灵溪将早就晾好锅边的小碗端起来，用汤匙装了一点茶抹进蔺北嘴里。
瞬时，蔺北干涸的口腔被甜蜜充满，不冷不热，滋润又温暖。
蔺北垂下的眼眸闪过一比不明情绪，很快就收拾好，点头道：“很好喝，手艺不错。”
小酒窝高兴起来，又现在那人眼睛里：“真的吗？好久没煮了，还怕手艺生了。又怕你不吃甜食，白白担心我半天。”
说着，一大勺茶又落进蔺北嘴里，勺太满，有一滴滑落到嘴外，沿着嘴角往下流。
越灵溪一见，身旁没有手帕，伸手去抹。
蔺北感觉一股柔腻在嘴边划过，让他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嘴里的茶跟着也一起下去，一时没防备，被呛到，猛得咳嗽起来。
这一下，越灵溪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扶起蔺北让他靠在软枕上，轻轻给他胸口顺气。
这样一来，蔺北胸口带来一片颤栗，他赶紧闭上眼睛，让自己深吸几口气，压下身体那股不明反应。
越灵溪见他双目紧闭，心里着急，手下加速，嘴里也不停地问：“蔺北，你怎么了？呛到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你倒是睁开眼句话。”
此时的蔺北哪里说的出话，喉咙里被呛住的气还没下去，身体又冒出一股邪气，他猛得伸手去拉住扶在胸口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不让它动弹。
越灵溪感觉到他手的宽厚有力，感觉到他的意思，不敢再动，锁着眉头看着他。
良久，蔺北才顺好气睁开眼，这一眼不要紧，未来及褪去的缕缕情愫一丝不落地落入越灵溪眼中，让她心有了片刻停顿。
“怎么了？”越灵溪轻声问。她心底有点欢喜，刚才那一瞬时，她在他眼中看到他对自己满满的情意，虽短暂，但她很笃定，她期盼着他的回答。
蔺北看着面前女孩眼睛里带着星星亮光，垂下眼眸道：“刚刚长阳可能摔倒，正磕到左臂，正是我伤口位置，疼了一下，没事了。”
蔺北清晰地看着女孩眼里的光灭下去，变得暗淡无光。
“你没事就好，我叫银桦来接你回去吧，早上祖父来问了，你在这里，他觉得不合时宜，于我也没有好处。”越灵溪没有等他回答就走了出去。
蔺北刚刚还攥着的柔腻一空，残存的温润让他无比眷恋。
什么时候风云滚滚都不会变色的少年战神，会因为别人磕碰一点而皱眉！
蔺北不知自己为何说谎，他只知道自己不应该有任何幻想，他不能害了她。
等外面已经急到不行的银桦进来时，见自己主子正襟坐在炉边品着红色的果茶，眼睛差点没有瞪下来。
“少爷，您从来不用甜食，这是甜的吗？”
蔺北将手中茶碗一口饮尽，抬眉问他：“怎么，你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银桦脸色立刻大变，单膝着地道：“银桦一时语失，求少爷责罚。”
蔺北慢悠悠又盛满一碗，轻轻吹着气：“责罚，你倒说说怎么罚？珙桐已经去了校场，你应该知道那里的规矩。我都不知何时还能再让他随我左右。你又要我罚你？你倒是对珙桐兄弟情深！”
银桦见蔺北生怒，立刻拱手道：“少爷，银桦只想侍奉您生生世世，绝无他念。”
蔺北听了又是一声叹：“我还真有些想珙桐了，他这才走不到一日。罢了，起来吧，将卷牍抱到云院来，我身体未愈，外面风寒，暂不回倾云轩了。”
银桦皱着眉硬着头皮领命离去。
一层与春杏学习女红的越灵溪见到银桦匆匆走了，她上楼去看蔺北，见自己煮的茶几乎要见底，那人还坐得稳如泰山，看起来没有要走的迹象，她心里一股甜蜜又起。
替别人痛，不是他所愿。而留在这里，尽可能离自己近，却是他所意。
无论他心如何，至少此时，他对自己并没有厌恶，反而还隐有好意。
“要不要再煮一壶？”越灵溪坐下来，笑着问他。
蔺北下意识摇头：“换点清茶吧，这个不好消受。”
越灵溪笑的更欢，但还是依着他的意思，着春杏上来换了茶。
“密江那些村民会感恩你的。”蔺北突然道。
越灵溪一怔，复又恍然：“这个不需要。”
“京华那些小商贩更是会向你知恩。”蔺北没理会她，继续着自己的话头。
这下引得女孩咯咯笑：“他们该生意好了。”
蔺北满是深意地看着越灵溪，再一次试探：“她以前可不会干这些事，那些地方都从来不去，嫌低肮脏。”
“你知道的还挺多。”越灵溪顺口道。
“嗯，我经常受她骚扰，时不时就拦住买她东西。”蔺北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丝丝恶气。
“听起来，我之前干了很多让你糟心的事。那时候也真是傻，东西卖给谁不是卖，怎么就不知道追你这个汉子呢？”越灵溪感慨道。
“她甚是遭人厌恶，而你不是。”蔺北目色炯炯。
越灵溪有些心虚，他已经试探自己好几次，她也想将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告诉他。
只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怎能让一个接受正统教育的古代人接受。
如若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就是真的会大祸临头了。
“越灵溪，或者你有其他名字。想必你一定不知我还有另外一个流传在军中的名号，蔺探手。凡是经我手的人和事，有任何差池，都未曾遗漏。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不会将无法彻底信任的人放在身边。”
越灵溪的犹豫在蔺北眼里看起来十分幼稚。
既然话头已经挑明，他就逼着她说个清楚。
越灵溪心里微沉，眼下别无他法，只有直言直语。
“我也是越灵溪，只不过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我来自几千年后。我经历了一场雪灾，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里。”
越灵溪顿了顿，又道：“原来的越灵溪已经被射中，魂归天地了。”
她说完有些忐忑的看着蔺北。
蔺北点头，端起清茶道：“我甚是喜欢你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