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宫殿中央只占着蔺北一人,孤傲、倔强,又清冷。
大殿里已经沉默了好久。皇后的脸已经没了平日的端庄满脸都是埋怨愤怒,皇上则垂着眉看不出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蔺北一身直立,不卑不亢,不言不语,最终皇上打破了沉寂。
“蔺北呀,朕不管你心意如何,总之以后你不能再对那个丫头动心,这次长阳死里逃生,都是因为你。长阳的心意,你自是知晓,她自幼就心属于你。虽眼下你和越家丫头刚刚成婚,你立时休她不合时宜,但你聪慧无比,更是知晓该如何权衡。”
“皇上,您没看到昨夜长阳那痛不欲生的样子,我们可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可是我唯一的公主,怎能受这种苦楚,那越家那个女儿只能站着这个位置还让我们的女儿经受这种非人的痛苦。我这当母后的我的心都是要疼死了呀,皇上!臣妾实在不明,您为何将好好的一对姻缘非要拆散让林北娶了那个劣女!娶了也就罢了,偏偏那个人又想夺走蔺北这个人!”
“皇上您虽为一国之君,可您也是长阳的父亲啊!您连自己的女儿都维护不了周全,又何以护天下!”
皇后已经豁出去了,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端庄和仪态,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昨夜长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狼狈样子,那可是她的长阳呀,自幼就被捧在手心,当真是头发丝儿都没有尝过疼滋味。
可是为了蔺北,长阳毅然决然地给自己服下了连心苏。
一个养在深宫被万人呵护的公主,却要时刻替在战场上拼杀的另一杯品尝伤痛之苦,这是怎样的决心和毅力就是怎样的刻骨深情!这些疼痛长阳都想到,也都能够忍受!
可是却!
长阳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那个自幼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孩的蔺北,竟然将心属给了其他女人。
她可以承受身体上的疼痛,可是心上的疼来的比身体上的更狠,更猛更绝情,更让她生不如死。
她第一次对母后祈求,祈求母后帮她说服父王下旨让蔺北休掉那个女人。
皇上赐的婚只能皇上收回,蔺北根本就没有写休书的权利。
长阳公主是北江国树数个皇子中唯一的公主。
她不光美丽纯情,忠心于蔺北,她更是无比善良。
即便她被蔺北伤成这样,她依然没有对越灵溪起杀心,没有想要去杀那个女人,只想让蔺北离开她。
这已经是长阳最低的底线,也是她最后的哀求,更是她对她自己活着最后的奢望。
当初他她与蔺北同时服下连心苏,是他她向母后求的情。
母后自然不愿意,她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将一生只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可是母后也知道自己女儿的倔强和绝情,认定的事情绝无更改。
为了让自己心安,在服用连心苏前,皇后曾侧面问过蔺北,如若没有皇上的这次赐婚,他心属于谁?
蔺北不加思索回答道,一切听皇上的。
皇后听了心就安了,身为臣子,自然一切只能听皇上的,皇上能赐给蔺北,这赐婚自然也能赐下次婚。
既如此,她就如了自己女儿的愿,布了局,让蔺北和长阳同时俯下了那知至情至命的毒药。
越家那个独女毫无女孩的矜持,在整个京华更是凶名赫赫,皇后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谁知最后,竟被她给坏了事。
皇后简直悔不当初,如若知道今日,她当时就应该死也该拦住皇上给蔺北赐婚。
她至今也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将越家那个劣女赐给蔺北,她曾经问过几次皇上,都遭到了皇上的冷眼。
皇后自知此事一定触到了皇上的逆鳞,自此再也不敢问。
可眼下,已经危及了自己女儿的性命,她再也顾不得了。
长阳是她唯一的女儿,自幼要星星就有月亮。
皇上对她更是百般宠爱,她就不信,女儿的性命会败不了那个劣女!
可是皇后这句话一说出去,马上就感觉到店大殿内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皇后坐在皇上旁边,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后想偷着去看看皇上的表情,却不敢,生怕皇上一怒之下会做出不可收拾的决定。
皇后觉得自己自从进了这个皇宫,从未这样憋屈过。
最憋屈的是她竟然不知,究竟为何皇上会这样维护那个劣女。
“放肆!你身为一国之母,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朕作为一国之君,说过的话怎能出尔反尔!真是妇人之仁!”皇上的声音带着隐怒。
宁皇此时真是被气坏了,他直到昨晚才知这对母女竟然用了连心书苏,想以此来牵制蔺北。
蔺家已经连续三代在朝中一家独大,宁皇现在处心积虑想要将蔺家的势力拿回一些!
好不容易他得到了一丝丝大齐的信息,最后线索牵到了越山川的身上断了。
以宁黄的敏锐度,他觉得越山川肯定有问题,是以用重建暗卫的名义需要大额资金,让蔺北娶了越家女,以此来获取越家的财产,建立暗卫。
他真正想要的是拿到越山川真正身份的证据,已给蔺家扣个大帽子,以此来彻底拉垮蔺家。
在临北出征之前,宁皇觉得一切尚可。蔺家只有蔺文虎在朝中为官,虽统领文臣,但武将至少还在他的手里,可是一只年纪轻轻的蔺北却以一己之力得到了满朝武臣的另眼相看。
这种文武都被掌握在蔺家手里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宁皇简直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在蔺家人面前没有丝毫的隐私可言。
他想要名正言顺的拿回蔺家的权利,必须有正当的理由以服民众,以堵住悠悠之口。
宁皇越来越恐惧,生怕有一日蔺家会造反,他睁眼醒来皇权已经落在了蔺家人的手上。
可是眼下自己堂堂皇后和最宠爱的女儿又在做些什么?
简直就是在疯狂地拖后腿。
宁皇简直要被她们给气疯了,他此刻恨不得将皇后拉起来鞭打一番才能解心头之恨。
这样的智障皇后非但给不了自己丝毫的注意,反而处处在给自己设限障碍!
竟然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放了进去!
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做自己北江的一国之后!
宁皇越想心绪越难平静,怒道:“你马上滚回你的未央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可出宫半步!每日吃斋念佛,好好的向佛祖忏悔你自己做的蠢事!”
皇后震惊,她没有想到皇上会暴怒如此,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很出格的话,只是想让皇上收回成命,将自己宝贝的女儿许配给蔺北,这难道也错了吗?
在没有那个越家劣女之前,满京华的人都认为才艺双馨的长阳公主与武艺超群的蔺北结为连理,这不是众所周知吗?怎么就引起皇上如此暴怒?
皇后想着想着,心里也愤恨不已,冲口而出:“皇上,臣妾实在不明!您为何要如此维护那个劣女!长阳是我们唯一的女儿,难道还比不上她吗?您处处维护他她,时时想着她,还将蔺北许配给她,难道她是您流落在外的女儿吗?”
皇后这话说完,连一直在店大殿内站立不动的蔺北都抬眼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好蠢,比自己的溪儿差远了。
“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朕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来提醒!在口无遮拦,我让大齐将你接回去,继续做你张扬跋扈的公主去!”灵魂被气坏了,将手中的茶盅摔碎在地上,“啪”的一声,惊得皇后一哆嗦。
茶片蹦到蔺北脚上,蔺北神色未动。
宁皇虽暴怒,却将这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下更是恼怒:“滚!给朕滚出去,别让我朕再看见你!”
皇后被吓坏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声哀求着皇上:“皇上,臣妾,臣妾知错,臣妾知错,您不要赶皇赶臣妾走!您惩罚臣妾,臣妾心无怨言!只是长阳他她年纪小,自幼心属蔺北,您也看在眼里!求您看在朝阳是我们唯一女儿的份儿上,救救长阳,救救我们北江唯一的公主吧!”
“母后,您不需求父皇,女儿没有这样可怜。此事父皇自有他的考量,岂是我们后宫女子所能揣摩!”
不知什么时候,长阳公主在碧绿的搀扶下走进大殿,她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皇上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虚弱,内心也不禁软了下来。
长阳公主向皇上一礼,道:“父皇,长阳有一事不明,求父皇能为长阳解惑。”
皇上见此,不好阻拦,只能任由她问。
长阳道:“父皇,自盘古开天辟地,人类存世以来,人与动物之别在于何处?”
宁皇道:“自然是人之思之想。”
长阳一礼:“父皇所言极是!人就是因为有心有情有意,才与万物不同才成为万物之长。也正因为如此,女儿心系蔺北,任由他心变迁,女儿心都不变,女儿等他回来。”
长阳这话一落,大殿寂静无声。
宁皇压根没有料到自己女儿竟然会如此深明大义,简直比她那个不懂时事的母后聪明一百倍!
皇后也没料到自己女儿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她难道忘了昨夜那整整一夜是怎样过来的吗?她这么快就忘了吗?
“长阳,你怎能!”皇后痛苦不已。她是过来人,她知道一个男人的心对于深爱他的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傻女儿,一句等他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男人向来想要的更多,岂会轻易放弃。
“母后,长阳知您为我好。”长阳走向蔺北,看着这个让她夜不能寐的翩翩公子,满含深情道:“我与蔺北曾说过,他与越灵溪婚约结束后,我们会成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蔺北是重诺之人,必不会负我。”
“只是,蔺北,今日我能否向你要个请求?”
长阳从未这样低姿态过,眼下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她让自己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到底对他的爱有多深。
原来,自己真的可以为了他去死。
只是,他心里没有自己,这却是缺憾。
长阳顿了顿,道:“你能否在心里留一丝位置给我?让我可以有些奢望,你的人生里还有我的位置?”
蔺北垂着的眼睑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皇上都忍不住要发怒,他终是抬起眼睛与长阳对视。
“公主,您身份尊贵,蔺北只是臣民,不值您如此对待。但臣会尽臣之本分,守臣之职责,绝不僭越,亦不负所托。”
这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皇上只听懂了五分。
皇后一脸茫然,跟没听到一样。
长阳忍住泪,道:“蔺北,希望你今日所言,他日也能牢记。”
蔺北颌首,不再言语。
长阳向着皇上和皇后一礼:“父皇,母后,长阳告退。”
长阳来得轻声,走得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蔺北依然垂立,一如他刚进殿时,纹丝不动。
皇后跌坐在地上,恍如做梦。
宁皇看着她,怒道:“还不滚回去!活了半辈子还活不过二八的女儿!”
婢女赶紧搀扶皇后下殿。
殿中宁皇看着蔺北,长长叹气:“蔺北,你何德何能让朕唯一的公主为你倾心至此!如你不惜福分,朕也没有怜惜,明日越灵溪你将再也看不到!”
蔺北猛地抬头,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碰出浓浓火花。
“皇上,蔺家世代称臣,您不必如此事事防备。越灵溪不足为惧,没有她也会有别人,这是人之常情,蔺北又不是佛门之人,只能在女人面前无动于衷。”蔺北第一次将话挑明,他竟然敢拿他的心肝来威胁自己,蔺北胸中有火,说出的话也带出了浓浓痞意。
宁皇懂蔺北的意思,可是他怎能承认,他轻轻一笑:“蔺家世代忠良,你说这话岂不是在埋怨你的祖先?也让朕难堪不是?今日事朕已知晓。即是长阳自己做的虐,身为其父,朕也难逃责任。只是事已至此,望你从今往后收敛一点,别让长阳痛了还心伤。男人自是了解男人,你为了长阳受了苦,朕自会给你补回来。”
蔺北颌首称是,心中却冷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