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梅感觉嘴中一阵酸甜,要熄下去的力气又涨了回来,喘着气道:“蔺南。”
越灵溪一怔。
蔺南。
蔺北的弟弟。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蔺南。”
蔺连忠说道。
“蔺家不能再单传了,不然我父亲会悔恨至终。”
越灵溪笑:“蔺南真好听,比蔺北好听。”
袁青梅受她感染,也扯出一抹笑意:“很难的孩子,又不能叫难字,就跟了蔺北,叫南了。也没有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就这样想着,就定了。”
“祖父一定欢喜。”越灵溪安抚着袁青梅。
要说袁青梅,虽是自己的婆婆,可是古代人成婚早,生蔺北的时候,她还不满双十,此刻也刚刚三十出头,正是一个人风华正茂的年纪。再加上保养得宜,她真的非常好,外貌看上去与越灵溪年长不了几岁。
越灵溪看着她因痛出汗的额头,给她轻轻擦掉,道:“母亲,您的皮肤真是好,比我的还要嫩。”
袁青梅有气无力道:“让你一个丫头来看我生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就别取笑我了。我只不过是常年在室内,没受过什么风霜。你不一样,你是阳光下的孩子,自由不受拘束,母亲不知有多羡慕你呢。”
越灵溪摸着她的手,道:“母亲,您这话就太见外了。您还小着呢,多年轻啊!只是成婚早,成婆也早,如若不是辈分应着,我真想跟您喊姐姐呢。”
袁青梅被她逗的笑,笑意刚现,被阵痛给代替走了,呼起痛来。
“快使劲!”喜婆一见赶紧喊道。
越灵溪跟着大喊:“深呼吸。”
袁青梅没听过这词,但她却一下子明白了意思,跟着阵痛长长吸着气。
蔺连忠见袁青梅额头上又是一层汗,很是心疼,搓着手站在一边,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越灵溪比他也强不了多少,她并不懂这些,只听到人说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更何况这又是在古代,任何医疗条件都没有。
“喜婆,怎样,开了几指了?”越灵溪问。
喜婆也很是焦灼,听到越灵溪这问题感觉很是惊讶:“小姑娘懂的还真不少!”
她没有正面回答越灵溪的问题,反而说了这么一句。
蔺连忠脸色一下黑下来,他对自己这个儿媳在外面的种种很是不满,此时一个刚刚过门的新媳妇被人说懂生育,这话怎么听都怎么难听。
越灵溪却不以为意,笑道:“婆婆说笑了,灵溪哪懂这些,只是听一些邻居的嫂嫂聊天常说起,宫开十指导,小孩落地,所以我才这么一问。”
喜婆哪里有精力去看蔺连忠,也压根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惹得金主不悦,还带着笑意回应着越灵溪:“小姑娘有心了,这些都是女人必经的,应该多听听意见。哎,快快,快使劲!”
又一阵剧痛传来,袁青梅忍不住大喊出声,蔺连忠看着心都要碎了。
早知这样玩命,打死他也不要听她的,非要让蔺家多条苗。如若她有个意外,他真是该恨死自己了。
袁青梅不断声嘶力竭地喊叫,头发也开始因汗水变得湿漉漉,一团团贴在额头上。她眉毛早拧在一起,双眼瞪着,就像要从眼眶里透出来。鼻翼急促地喘息,嗓音也变得沙哑,双手紧紧抓着蔺连忠,手臂上青筋暴起,将他的手抓出一道道血痕。
“梅儿,我该死!我不该让你受这种罪,我宁愿替了你啊!”
蔺连忠有些接受不了平日温婉的妻子现下这幅狰狞的模样,这对他来说,比恶梦还要可怕。
“别喊了!”越灵溪吼道。
整个屋子里,袁青梅在喊,喜婆在喊,蔺连忠也跟着哭喊,越灵溪觉得头要炸了。
“父亲,你出去等吧,现在母亲需要体力与鼓励,不是自责。您这样会让她丧失斗志,让她没有力气坚持到最后。”越灵溪声音很大,大到在外面的离骚都听的真真的。
离骚在外面喊道:“离老爷,您出来吧,喜婆在,放心吧。”
蔺连忠有些不情愿,他想呆在这里,至少可以将手给袁青梅,让她有个抓头,让她觉得自己在身边,这样她不怕。
越灵溪早看出他的意图,一把将袁青梅的手拉回来绑在床边上:“父亲,您出去吧,母亲拉着床边会更有力。”
蔺连忠这下连留下来的理由都没了,只好出去。
他出去后,越灵溪马上跪到喜婆旁边,问:“婆婆,胎位如何?可否有危险?”
喜婆道:“不太正,刚摸到一个肩膀,现在八指了,等到十指全开,我用手推推应该能正过来。”
越灵溪皱眉:“这能用手正吗?”
“怎么不能!又不是很偏!小姑娘这就不懂了吧。”喜婆眼里冒着光,手攥成个拳头,趁袁青梅喘气的工夫,突然塞进了里面。
这一下惹得袁青梅一阵哀嚎。
越灵溪吓得眼睛闭上,又担心袁青梅赶紧睁开。
外面的蔺连忠听到夫人惨叫,抬脚就要冲进去。离骚一见赶紧将他拉住。
“稍安勿燥,生孩子本就是黄泉路,痛是正常不过的。”
外面如何越灵溪不知道,她对喜婆这行为很是忐忑:“婆婆,您的拳头进去,她该多疼啊。”
喜婆道:“她现在不知道疼了,一会孩子要生出来,不比拳头大多了?”
越灵溪被她塞住,不知该怎么回话。
就在她急到不行时,袁青梅突然又大叫起来。
喜婆趁着这股劲,一直喊着使劲,使劲,她手里往下推着肚子。
以前的阵痛,袁青梅喊一阵等痛过去就不喊了,可这一次却一直在喊。
喜婆应着她的喊声一个劲让她用力。
越灵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婆婆,你快看看胎位,怎么母亲喊起来不停了。”
喜婆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袁青梅,她的气息弱了下去,看起来很是不对劲,她赶紧低头去看了眼胎儿,大叫一声:“坏了,胎儿翻身了,离头更远了。”
“什么?!!!”越灵溪惊讶,赶紧探头去看。
都是血,她完全看不懂,只有接着问喜婆:“这该怎么办?”
喜婆满脸褶子都攒到一起,一个劲咂嘴:“等着胎位正过来,再者,就是这样生出来。”
越灵溪即便再不经人事,也知道这喜婆说的太不靠谱。
“你没点什么办法吗?就只是等?这跟拿人命来打堵有什么区别?”
喜婆听了,却松开了褶子,道:“生孩子本就是与天搏命,就看哪方赢,哪里有什么办法!”
越灵溪瞪大眼睛:“别说你只会剪脐带?!”
喜婆道:“脐带怎么了?老婆子一辈子剪了数不清的脐带,受雪村全村人尊敬,怎么,小姑娘还看不上我这门手艺了?”
越灵溪简直无语:“这哪里是我看不上你的手艺,是现在人命关天,你不想办法却要在这里等着!孩子能等,大人能等吗?”
喜婆被她吼火了,扯着嗓子骂起来:“你个小娃子哪里来的?老婆子这么大岁数还轮到你数落了?你行你上,你有办法你接生啊!这是你娘,你倒是救她啊!”
院子里等着两人男人,听着产妇的声音几不可闻,喜婆却扯嗓子嚷了起来。
蔺连忠一听,这喜婆怎么还骂上人了!他一急,冲了进去。
越灵溪一见到他,立刻问:“父亲,还有其他稳婆吗?母亲难产,喜婆除了等没有办法。”
蔺连忠一惊,扑到袁青梅身前就要哭起来。
“父亲!”越灵溪抓住他,“父亲!这会没有哭的时候,孩子胎位不正,要立刻想办法,您快去找找其他稳婆!”
蔺连忠摇头:“整个雪村只有这一个稳婆,这里的人生孩子的很少,喜婆常十天半月不接生一个。”
越灵溪见他眼睛不离袁青梅,知道情痴病又犯了。
她跑到外面找离骚。
离骚早已听的差不多,待越灵溪出来他立刻迎上去:“我去吧,好歹上学时也学了些基础。”
离骚大学上的是医科大学,生命科学临床医学。
可惜的是,他刚刚毕业就遇到意外穿越了,没有穿上真正的白大褂。
“怎么八年临床学习,五年跟床实习,水平也比里面那个好一点。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你进去说服蔺老爷。”
离骚有些焦急,长时间医学精神的浸染,让他虽成为了神棍却也无法泯灭为医的良心。
越灵溪咬咬唇,深看了离骚两眼,道:“谢谢你,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蔺家必不会怪你,我亦将铭刻于心。”
离骚一推她进门:“什么时候了,还顾的上说这些。”
越灵溪进来,先看了眼袁青梅,刚过去一轮阵痛,她看起来苍白无力。
越灵溪知道此刻争取时间的重要性,趴到床边跟袁青梅道:“母亲,父亲,现下喜婆也没有好的办法,但是孩子不能等下去,如若等,极有可能大人小孩子都遭遇难以想像的危险。雪峰离大师通药理懂医学,不如让他来试试,也许能有转机也不一定。”
蔺连忠一愣,脑袋直摇:“不可,离大师是外男,岂能为梅儿接生。”
越灵溪大急:“父亲,现在情况紧急,宫里尚有太医为娘娘诊病,怎就不行呢?”
蔺连忠什么也听不进去,就是一味的不行。
越灵溪只有看向袁青梅。
袁青梅嚅动着嘴角,蔺连忠赶紧凑上前,听到她低声道:“让离大师进来吧,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救孩子。”
蔺连忠眼角立时滑下泪,朝着越灵溪摆摆手:“去吧,请离大师。”
越灵溪赶紧去喊离骚,自己留在外面烧水。
她无比想跟进去,可是这水也不能不烧啊。她并不知道生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多热水,可这冰天雪地的,擦洗都要用热的,多烧些总没错。
离骚进到屋里,先对蔺连忠与喜婆道:“蔺老爷,您和喜婆先出去吧,让越灵溪进来,我们必能将蔺夫人与孩子救活。”
蔺连忠倒没什么,喜婆却十分不悦,赖着不想出去。
“喜婆,走吧,出去歇息片刻。”蔺连忠上前拉她。
喜婆一把将七尺高的蔺连忠推了个趔趄,她举着两只血手喊道:“我不走,我怎么能走?他会接生孩子?他只会杀人!蔺老爷对蔺夫人这样疼惜,杀了蔺夫人,蔺老爷必定会疼死,我老婆子说什么也不能走。”
撒泼的喜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上来要拽她出门的蔺连忠一时无从下手,无法近身。
离骚见这疯婆子装疯卖傻,上前一把揪住她脖领扔了出去,还不忘吩咐:“越灵溪进来,蔺老爷将这婆子嘴里塞个东西关起来!”
越灵溪什么也顾不上,快速跑进去关上门。
床上的袁青梅虽已无力,神智却还清醒:“离大师有劳了,如有不测,孩子请务必保住。”
越灵溪道:“母亲,放心,不会有事的。”
离骚道:“蔺夫人,越灵溪说的很对,您不会有事。您看看身体是否还可以?不疼的时候能否站起来?”
站起来?
袁青梅和越灵溪都吓了一跳。
“离骚,你这是什么法子?宫口都开了,孩子就要出来了。”
越灵溪很不赞同,这个时候是对产妇最痛苦的时候,如何能站起来。
离骚却不理她:“蔺夫人,可否能够支撑着站起来?”
袁青梅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旋即睁开:“可以一试,溪儿,你扶我起来。”
越灵溪无奈,只好扶她起来。
好不容易站起来,刚站到床边,又是一阵阵痛,袁青梅脸上立时布满一层水汽。
“蔺夫人,看我,跟我学。”离骚站在袁青梅前面背对着她,做着很难以启耻的扭胯动作。
袁青梅咬牙忍着剧痛,跟着他扭来扭去。
突然,越灵溪听到“扑通”一声,她连忙往响处看去。
袁青梅跨下多了一个小孩,带着血水,哭声震天。
袁青梅没料到自己扭跨竟然能将孩子扭下来,她捂着嘴呜呜哭起来。
离骚赶紧上前用灵力将脐带剪断,让越灵溪帮着袁青梅将胎盘娩出来,他则抱着新生儿擦着血水。
越灵溪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对袁青梅笑道:“母亲,蔺南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