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医,随医来了没?”
越灵溪哪里知道自己一处风景被两个男人盯上了,她感受着长阳虚弱的呼吸,心急似火。
很快,一个小老头干瘪模样的随医颠跑着来到,在地上铺了块锦被让越灵溪将长阳放平。
一群人围观着长阳,越灵溪却围着小老头。
她盯了会小老头,忽然回头寻找蔺北:“蔺北,春杏呢?怎的今日没有见到她?你着人让她过来,给随医搭把手。”
先被赫季的事折磨了半夜,又因着蔺北闹哄了半日,她都没有见到春杏,也没机会问。
却谁知,她这一回头,蔺北没看到,却看到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啊!”
越灵溪没防备,一时被吓的差点坐到长阳身上,还是青柠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
“你们俩干嘛这样看人?还离我这么近?会吓死人的!”
越灵溪拍着胸口直出长气。
她杏目还在四顾,找寻那一抹藏色。
“那个丫鬟是你假扮的!”宁笛信誓旦旦地说。
“他欺负你了吗?”比起宁笛一向高高在上的气势,安崇丘显得过于小心。
“两个神经病!你们在说什么鬼话!长阳晕倒情况未知,你们两个别跟着添事了!蔺北呢,你们谁看见蔺北了?”
越灵溪自是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两人说的事事关重大,即便没有长阳之事,她也不会承认什么。
离骚在发现长阳出事的时候,就在找蔺北。
在出发前,宁皇曾私下和他说,路上长阳如有事,唯有蔺北能救她。
离骚不知为何这其中缘由,但长阳出事,蔺北却不见,他觉得可能事真的不一般。
越灵溪四下找不到蔺北,随从们也没人见到蔺北。
这不是太奇怪吗?
刚刚人还扶自己下车,一转眼,怎么就不见了?!!
越灵溪看着随医一根针一根针给长阳扎下去,她却没有反应。
越灵溪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她又钻进人群中,几乎趴到长阳身上,极小的声音问随医。
“大夫,公主是毒发吗?你放心,我是自己人。”
随医心头轻颤,停住手下,抬眼看越灵溪,见她眼睛晶亮,且神情焦急,他微微点头,未作声。
越灵溪心中“咯噔”一下,果真如此。
定是一早自己同蔺北的亲密接触惹她心神不宁了,再加上路途颠簸,内外交加,平日娇弱的公主又如何能抵挡的住。
“我去寻蔺北。”越灵溪给随医留下一句话,又出了人群。
这次就没有这样顺利,被宁笛拦住。
“你跟随医说什么了?这样匆忙,莫不是长阳是你作的鬼?”
“溪儿怎会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宁笛你岂能血口喷人!”安崇丘一幅护犊子的气势拦在越灵溪身前。
“你们两个有病是吧!!!长阳身边有那么多随侍,我何时近过她的身!我作什么鬼?今日大家都在路上受这份颠簸之苦,是谁作的鬼,不用我明说吧!放着轻闲日子不过,四处惹事还嫌不够!你们让开!快去找蔺北,只能他能够救长阳!”
越灵溪气到顶点,几句话几乎喊破了嗓子,却也点醒了他们。
“还不快去!拦着我做什么?算什么能耐!”
越灵溪见两人不为所动的男人还在原地杵着,很是气急,一把推开安崇丘自己到附近去寻蔺北。
随从们一见,也四散去寻蔺北。
离骚找了个空子,追越灵溪而去。
越灵溪越跑越快,离骚追的有些感慨。
他见四下无人,也没了神棍样子,换上怀念的口气:“换了个身子,你这大长腿还是很快,不愧是追风的女子。”
“行了,还有心思贫,快找蔺北,他可能此时生命也有危险。”越灵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怎么回事?”越灵溪这神情,离骚很熟悉,必是有大事了。
“他们两个同中了连心苏。”越灵溪快速着着,眼睛四下找着。
“什么!”离骚作为雪峰下一代继承人,了解这个世界一切奇事是他必修的功课。
“快找,你在这里,我去前面找。”
离骚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长身一跃消失在越灵溪眼前。
越灵溪见他这焦急,心里更是没有着落,边跑边喊着蔺北的名字。
而此时的蔺北在距离越灵溪不远的一处干枯的芦苇坡下,头上冒着大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一看就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蔺北!”越灵溪已近逼近那片芦苇,但枝干高大枯萎扎人,她想着蔺北不大可能会来这地方,想绕过这片芦苇再往前,却见芦苇中不知怎么跑出一只小刺猬。
这漫天冬日,小刺猬该冬眠才是。
越灵溪心中一动,也顾不得扎人与否,一头扎进芦苇,大声喊着:“蔺北,蔺北,蔺北!”
越灵溪离蔺北越来越近,蔺北用尽全力应着她,却声音极低,如何也散不出他身外的几步远。
越灵溪眼见自己已经走出了芦苇,前面就是大河,可是却不见蔺北。
她转身四望,突然见到离自己不远的芦苇边上躺着一个人。
“蔺北!”越灵溪疯了一般跑过去,见他这幅模样,心疼到了极点。
蔺北虚的眼睛都睁不开,嘴唇上下微动,说着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连心苏毒发削骨之痛,怎么会不痛!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掉以轻心,由着你。”越灵溪不知该怎么办,慌乱中却想起自己身上带着一个东西。
她赶忙将蔺北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如果蔺北此时神智清明,必能看出这是那日他拒绝了越山川装有玄石的小盒子。
她打开盒子,取出玄石就往蔺北嘴里放。
正此时,离骚返回,见到她手中之物,赶紧大喊:“停!不能喂!”
越灵溪被吓到,手一颤抖玄石掉在地上。
“越灵溪,此时不能给他吃!连心之毒需考虑周全才能解毒,不然会给他招来杀身大祸!”离骚将玄石捡回,塞回越灵溪,却从自己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枚白色药丸放入蔺北口中。
“这是什么?”越灵溪知晓离骚自不会害他。
“止痛药,他只能自己扛过去。雪峰未到,前途未卜,你不能将玄石给他。”离骚神情很是郑重。
他这幅表情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越灵溪都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
“他给我吃了一颗玄石。”越灵溪声音低低,她怎能不懂离骚的意思。
“什么?!”离骚一惊,旋即仰天长啸,“自古情字伤人啊!”
“罢了,再助你一次。”离骚从怀里掏了半天,又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紫色药丸,再倒,瓶子就空了。
他宝贝似的,看了半天,还放在鼻尖闻了又闻,一狠心递给越灵溪。
“快点给他吃了。”
越灵溪看着这诡异的颜色,问:“这又是什么?”
“超强止痛药,快给他吃,再磨蹭我拿回来了。”离骚别着头,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改变主意。
越灵溪看着他,这样让他肉痛的东西,怕真是好东西。
“多谢了!日后定当厚报。”越灵溪想了想,两人关系毕竟已经不同于上一世,此世自两人相遇,都是他帮助自己更多。
“你和我说不着,给他吃了没?”离骚有些不耐烦,却始终不回头。
“吃了。”越灵溪将药丸放进蔺北嘴里。
离骚闻言才回过头,果然见越灵溪手里空了。
他赶紧坐下来,对着蔺北就是一掌。
“喂,离愿,你干什么!”越灵溪吓的脸色大变,上去就拉离骚。
可是她哪里拉的动,离骚武功并不在蔺北之下,这身皮囊也足够他横行江湖了。
离骚这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了蔺北胸口之上,蔺北一口血喷出来,慢慢睁开眼睛。
越灵溪一见,赶紧蹲下来:“蔺北,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离骚打伤?”
离骚听了,很是心伤,看了眼地上的两人,沉默着走出好远。
蔺北摇头:“无事,是离大师救了我。”
“他给你吃了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越灵溪不敢提那一掌。
蔺北依旧摇头:“不是,是那一掌,让一直盘旋的气血散了开来,我方能快速恢复了力气。”
“这?”越灵溪转头去看离骚,却见他站的很远,背影神伤。
“去吧。”蔺北声音还是有些弱。
越灵溪扶扶他,让他靠在后面的沙堆上,起身向离骚走去。
离骚是什么耳力,没待越灵溪走过来,他就回了身,神情已经恢复平常,一点没有刚才的不舍。
“离愿,刚才我太冲动,向你说对不起。”
“跟你说了,咱俩这关系,用不着。只是,他知道咱俩关系吗?”
越灵溪看了几步远的蔺北,两人话声并不低,他必也听了进去,但她还是如实道:“他没问过,但也能猜出一点来。”
离骚道:“告诉他吧。”
“不用。他相信我。”
离骚看了眼蔺北,后者正好看过来,神色虽虚弱但却坚定。
“你这辈子混的比上辈子像个人样,至少有个人和你知心。”
离骚感慨着:“走吧,该回去了,那个公主也差不多该醒了。”
越灵溪道:“蔺北还没恢复。”
“我没事了。”蔺北撑着站起来,“多谢离大师相救。”
“无碍,对越灵溪好些就行了,这些都不是什么事。”
离骚又是一幅高深的神棍模样,转身率先向回走去。
“你可以吗?我去叫马车过来?”越灵溪问。
“不用。”蔺北摆手,“你让离大师稍慢些,我有话要和他说。”
越灵溪不明所以,但还是喊离骚等一等。
离骚等上他们,没待蔺北开口,道:“连心苏无药可解,那颗玄石也解不了。疼痛来了,唯有用药压制。你在想到好的止痛方法前,最好离越灵溪远点。”
“无妨,我每天让他喝一点我的血,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毒发了。”越灵溪抢着说道。
“什么?!”离骚这一天简直要被越灵溪气到七窍生烟,上辈子那样聪颖一个人,怎就变的这样糊涂!
越灵溪大条,可不代表蔺北看不出,他问道:“大师,可是不妥?”
“哼!妥?”离骚鼻子哼出几股气,瞪了起灵溪一眼,见她竟然还用眼神威胁自己。
他赶紧暗暗念了一百遍心经,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蔺北见离骚半晌不言,却又加快了脚步,遂也不再问,尽可能跟上他。
越灵溪直想骂上几句,但蔺北在面前,也不好与离骚太过无礼,只有闷着头跟着走。
眼见马车在前,离骚才十倍速念完了一百遍心经,此时蔺北的气色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离骚突然停下,对着蔺北道:“你先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我和越灵溪有话要说,迟些过去。”
越灵溪不明白他这突然的话是什么意思,一点也不想留下来。
“溪儿,听大师的话,不要惹大师不悦。”蔺北说着向离骚抱拳,独自向马车而去。
蔺北走了,越灵溪没有顾忌,怼问离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离骚指指不远处停波在岸边的船,道:“走吧,我们去那里。”
越灵溪看着那边至少离马车至少要有两百多米,不愿意去。
离骚似是知道她心思,道:“如果你想你们三个立刻都死,就回马车去,看着蔺北。”
“你什么意思!”越灵溪盯着离骚质问。
“没意思,上一世你不是喜欢海吗?眼前虽不是海,但水也不少,可以解心绪。吹会风,念首诗,流传天下,不好?”离骚抬步先行。
越灵溪看看马车那边,咬咬唇,还是跟上了离骚。
两人快到船边时,突然天上飞来一只雪鹰直朝离骚而来。
“离愿!小心!”越灵溪上去就挡在离骚身前。
离骚波澜不惊的眼底溅出一丝波澜,他抬手,雪鹰像是能看懂般越过越灵溪,落在他肩头。
他拆下雪鹰腿上绑着的信,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越灵溪赶紧凑上去看,这一看不要紧,也被惊呆了。
“怎么办?”
雪峰是他的地盘,这事也只有他能解决。
离骚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手一握,信即化成灰,扬进风里,再抬手,雪鹰飞走。
“既已成舟,何必就木,不妨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