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殷腾送姜鹏回家,三楼卧房桔色的灯火照在院落里,泛起昏黄柔和的光泽,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抬头望,窗帘还没有拉上,昔日熟悉的身影不在窗前,可是眸光却忍不住勾勒出靓影,想象着她就在窗前望着他笑。
“殷哥,回家里坐会?”姜鹏看到殷腾出神,似乎望着三楼姐姐卧房的方向,心里浮出一种期望,如果他真的能有殷腾这么一位姐夫,那以后在同学们面前别提多有面子,只是姐姐似乎不喜欢他。
殷腾长相属于能让女生见了就尖叫的类型,眉骨微凸,五官如刀削一般分明,反正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又这么深沉的男人,姜鹏都忍不住想做个月老,牵根红线把他们两拴在一起。
“我进去,你爸的血管要爆,你姐姐估计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我还没那么不知趣,上赶着挨训。”殷腾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着姜鹏似乎有所领悟的眼神,轻轻摸了摸鼻梁,转身神秘地说道,“帮我看着点你姐,作为交换条件,我带你去开一次滑翔机。”
滑翔机!他最喜欢飞行了,只是怎么看?二十四小时盯梢?
姜鹏有些困惑,瞪大眼睛看着殷腾,等他进一步提示,却见殷腾略沉吟片刻,“算了,她不喜欢!这周末我带你去滑翔飞行。”
他做事从来都没有这么犹豫不决过,可是这个女人,就是有本事让他进退维谷,他有心顺其自然,可是她总是做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给他重重一击,今天的订婚就让他差点没有急得把酒店给点了。寸步不离吧,这女人又有本事把他气到掀房顶,说她聪明,她的确如一只小狐狸一般,说她愚笨,她怎么就看不出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
姜鹏也困惑,不过只要能去体验一把飞行的感觉,殷腾就算让他把姐姐诓到酒店,他也做。他知道,殷腾不会像顾天明那种人渣一般去伤害姐姐,从殷腾的眼里,他就能看得出来,殷腾喜欢姐姐。
姜鹏下车,冲着殷腾摆了摆手,殷腾也挥手向他告别,然后开着黑色的卡宴绝尘离去。
三楼窗帘后,姜绮姝抱臂望着窗外,眉毛微微皱起,殷腾什么时候又跟姜鹏在一起了,心里略有些不安,真不知道这个殷腾心里打什么算盘?
听着姜鹏上楼来,姜绮姝立刻钻进被子里,揉了一把眼睛,然后装睡。
从酒店回来,她就没有见着姜鹏的身影,虽然只是一场戏,但却让她看清楚,谁是真的爱她,谁又是假意。外公外婆疼惜她,恨不能拼着老命保护她,为此,她心里还有些愧疚,不该这么利用外公外婆的。爸爸虽然被潘玉兰迷惑,但也是处处护着她,不惜跟顾家当场闹翻,这份父女情谊,也让她十分动容,只有姜鹏默不作声的走了,心里有小小的遗憾。
“姐,你睡了没有?”姜鹏推开门,轻声地问了一句。
姜绮姝压低声音,“没,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姜鹏没走,反而走进来,走到床边默默地站了一会,才低声说,“姐,小时候你常常护着我,不论我做了什么错事,你都会一概把责任全揽了,那时候我认为这是做姐姐的应该做的,所以没少给你闯祸。长大后,你专心艺术,我们姐弟就生疏了,我其实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是我就是不想理你们,你们都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从来没有考虑过,我需要人陪伴。”
房间里极安静,只有他一个人在倾诉心声,时光轮转,姜绮姝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光,姜鹏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的,从不谙世事的孩童转眼就变成了少年,她错过了许多,错过了他的成长阶段,那是他最期望拥抱、陪伴、理解的时光,她和父亲都错过了。
想到这,姜绮姝的眼泪缓缓淌下,她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好抑制那哽咽声,不至于吓着他。
“可是,从许俊和如玉这件事情过后,我突然想到,姐姐又何尝不是这么过来的?姐姐比我更需要妈妈的关心和呵护,妈妈去逝后,你会比我更孤独、更无助吧,所以你才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画画上,那样,也是为了排解心里的寂寞。你初中时玩游戏那么厉害,后来却动也不动游戏一下,也是因为妈妈去逝给你打击太大,所以你才……”姜鹏说到这里,也哭了,少年的哭声总有一种更打动人心的真诚,他的嗓子正在变声,微微有些嘶哑。
姜绮姝的心,仿佛被注入十二级的台风,所有的情绪都扭绞在一起。
她掀了被子坐起来,走到姜鹏身边,靠着他的肩膀呜呜地哭起来,心里集聚的伤痛,还有重生后压抑的心情仿佛得到宣泄,决堤而出。
“姐,姐你别哭,现在我长大了,懂事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孤单!以后,我守护姐姐,你放心,顾天明这笔帐我一定会跟他算,我不会让他好过。”姜鹏轻轻地拍了拍姜绮姝的背,他才发现,原来他比姐姐高出一头多,她虽然年纪比他大,可是内心也是那么的无助……
姜绮姝哭得更厉害了,重生三个月,她一直期待着弟弟的变化,她知道他会变的,他会懂事。
这一天突如其来的时候,她心里的激动远比她想象的要强烈的多,殷腾说的没有错,每个人都需要从试错中成长起来,如果总是约束他,责备他,那他是不可能有所成长的。
“我不哭,你也不准找顾天明,这是我和他的事情,我们会解决的。”姜绮姝抹了眼泪,往后退一步,心里的欣慰和欢喜已经把一天的压抑一扫而光,即便前面有风雨,只要姐弟同心,这姜家就会牢不可破。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会冲动行事,找一些哥们,让他们在商业上用些手段……”姜鹏眯着眼睛,他绝对不会放过顾天明这个混蛋。
姜绮姝正要说什么,就见潘玉兰端着汤进来,看着姜鹏在也是微微一愣,这姐弟两什么时候这么融洽了?
“小姝,这是潘姨给你熬得莲藕汤,清心火的,程医生说你需要在饮食上调理,趁热喝,别凉了。”潘玉兰走到姜鹏身边,作出长辈教诲晚辈的样子,“小鹏,以后在感情方面可得仔细,顾天明真是个混账东西,也怪我们没有好好打听,让你姐姐受这么大的伤害。”
知道潘玉兰这话里的意思,只不过姜鹏太小,听不出来,只是点头应了,“姐,我先回去睡了,明天有小考,你别伤心了,为这种男人不值得,世上好男人多的是,殷哥……”
“小鹏,我有点头疼。”姜绮姝打断了姜鹏的话,看到殷腾送他回来,就知道姜鹏肯定会提起殷腾,她不想让潘玉兰认为殷腾在帮他们,否则以后,她会更严加提防,
姜鹏回房间了,卧房里只剩下潘玉兰和姜绮姝,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姜绮姝睨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莲藕汤,心想被潘玉兰端来,可真是糟蹋了这碗好汤,“潘助理,这清心火的汤你比我更需要,还是你喝吧,太晚了,我要休息!”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潘玉兰听得出来,她双眼陡然生出一抹寒意,冷笑道,“是你爸爸的意思,其实我也是怕这么碗,你喝了会撑着,毕竟,有些东西不是谁都有福享受的。”
这情形分明就是针尖对麦芒,姜企国不在,潘玉兰这是装都懒得装了,姜绮姝心里如扯了纱一般透亮,这样的潘玉兰才更真实一些。
“有福没有福,这我看不透,但我深知做人坦坦荡荡,太过算计最后只会让自己遭殃,别最后枉费心机却是一场空,岂不是要哭过去白白浪费的年华和脑细胞?”姜绮姝并不擅长这种含沙射影的对话,但任谁被逼到这份上,都不会忍气吞声,再任由她趾高气昂。
潘玉兰害她一家人,她怎么可能再心平气和地听着这些话,然后以笑脸相对?
一句话,正戳中潘玉兰的心结,她大好年华都耗费在了姜企国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身上,她得到的,只是一个好助理这样的称号,的确有一种万事成空的悲凉。但她不甘心,姜家虽然不算是首富,但也坐拥千万资产,只要她得了,这十年光阴就算是没有白费。
只是,姜绮姝话如此尖锐,像是什么都看透似的,让潘玉兰心生几分慌张。
但转念,她又镇定下来,就凭这个外面抱来的养女,怎么能颠覆她在姜企国心目中的地位?简直就是做梦。
“姜绮姝,你没有机会了,即便你现在识破了许多事情,现在毒已经进髓,再高的名医也救不了你们。”潘玉兰声音极低,眉眼里全是阴险,叫人看了不寒而栗,若是以往,姜绮姝必当慌了神,会害怕,但现在她泰然自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潘玉兰,你尽管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