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腾,你混蛋!”姜绮姝挣扎着,弯弯的眉毛紧蹙,灵动的双眸里充满了厌恶,除此之外,还有恐惧。
她害怕眼前的殷腾,修眉俊眼,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睛里布满了修罗一般的戾气,仿佛丹炉的火焰也无法炼化,他脸部的肌肉紧绷,下颔处的线条也收紧,仿佛随时随地都会露出野兽般可怕的獠牙。
狭小的画室里,风尘不动的空气令人窒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殷腾的手就卡在姜绮姝的脖子,仿佛都能听到他手骨节发出的咯咯声,“你就那么恨我?是不是恨不得让我死,化作灰烟,才能合你心意?”
姜绮姝一愕,喉咙处的卡紧让她说一句话都艰难,但她没想过让他死。
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就该尘归尘,土归土,她为什么要盼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死?
“还在装,姜绮姝,我从来没有发现,你的演技这么好,你该去做一个演员,做画家简直太委屈你了。”殷腾被她那纯洁无辜的眼神触怒,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有着水晶般透明眼神的女人会是一个杀害自己孩子的刽子手。
姜绮姝无可奈何地看着殷腾,他从来都是这样,说风就是雨。
“殷腾,我承认,我是不想看到你跟姜静在一起,因为你们不是一路人。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死。”那些时光,对于你来说或许是眠花宿柳般的经历,对于我,却是铭心刻骨。
世间一遭,谁不想好好爱,只不过没缘分。
后面的话,姜绮姝没有说出口,没有必要。
小千没敢走远,听到画室的争执,他慌忙又折回来,看到殷腾卡着姜绮姝的脖子,面色阴沉,有如蛮荒里的野兽要撕碎猎物一般,心里顿时急了。
平时,姜绮姝虽然脾气差点,但她向来懂得与人为善,从来都没有与别人结怨,怎么就得罪这祖宗了。
看着殷腾细碎的黑发,耳朵的轮廓都带着坚毅,挺拔萧寒的背影,他突然想起这个人在姜绮姝的画展出现过,就是那个……那个传闻中十恶不赦,最喜欢沾花惹草的殷腾……天呐!
小千差点没把自己石头咬了,他想着报警,拨通电话后才意识到不妥,报警只能把事态变得更加严峻。
情急之下,他拔通陆子豪的电话,略有些紧张地说,“陆,陆先生,我们姜老师快被那个殷腾给杀了,你快过来!”
“什么?”电话那头,陆子豪正在和需要铺货商场的老总吃饭,听到小千在电话里重复了一次的消息,他立刻起身,对在座地所有人说,“我现在有急事,先走一住,改天,请大家喝酒,赔罪!”
说完,他就拎着风衣离开饭局,开着车往姜绮姝的画廊赶去。
姜绮姝的脖子剧痛,唇齿因为力道而没有办法闭合,微微张开,吐出的气息越来越轻,脸色越来越白,殷腾冷郁的眸光,铁钳一般的大手没有透露出一丝心软,姜绮姝轻轻笑了,也罢,死在谁的手里不是一死。
只是遗憾,到底还是让潘玉兰成功了。
她一离开,潘玉兰名正言顺的鸠占鹊巢,到时候,悲剧将会重演。
此刻,在殷腾眼里,姜绮姝的笑有如一束最妖冶的蓝色妖姬,绝尘脱俗,又带着骇人的美,他手腕微微一颤,“你在嘲笑我?”
嘲笑他用尽力气,求而不得。
嘲笑他可以在商场叱诧,却从来握不住她。
嘲笑他不论如何卑微,在她这里,都若游尘一般,呵,她还真是不怕死,宁死不屈。
姜绮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小千举着一把椅子,朝着殷腾的后背狠狠地砸下来,在椅子快要砸中殷腾之前,殷腾突然抬起手臂,生生一挡,那把木质的椅子竟然如纸折的一般,散架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有如遭遇抢劫。
殷腾身上带着油彩,但丝毫不失冷峻,反而更让人觉得他根本不是人,是猛虎,是野兽,每呼出一口气来都能让人打一哆嗦。
小千顿时慌了,就看到殷腾那死神一般的眸光缓缓转过来,狠戾似若尖刀,小千顿时脸色煞白,慌得腿都抖开了。
“你……你你,放开姜老师,否则,我就报警了。”小千只是想拖延时间,陆子豪马上就到了,他就不信,殷腾能敌得过他们二人的力气。
殷腾眸光一凝,就感觉手腕处一阵刺痛,姜绮姝趁着他不注意,狠狠地咬向了他的手腕,顿时,满月状的牙印清晰地布在他虎口处,甚至渗出浅淡的血迹,他被触怒,海啸般的痛苦夹杂着愤怒,他抬起手臂,狠狠地向姜绮姝脸上扬过去。
爱之深,恨之切,大概能形容殷腾的心情。
大概因为,他投入了太多,所以此时才会恨得入骨。
“殷腾,这一巴掌打下去,我们从此两不相欠,再无瓜葛。如果,以后你再来找我的麻烦,我一定对你不客气。”姜绮姝本来放弃了挣扎,但想到姜家,想到姜鹏,她才宛若醍醐灌顶,她怎么能死?
她现在肩负的不是自己的一条命,是整个姜家的命运。
姜绮姝眸子一凌,后退一步,顺手拿起调和颜料用的小铲子防身,她的眼睛里已经不带一丝情绪,殷腾的心,若被火钎扎进,烧灼过后留下了漆黑的伤洞。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子豪焦急地喊道,“小姝,小姝你在哪里,是不是殷腾又在找你的麻烦?”
“子豪,我在这里,在画室里。”姜绮姝也被殷腾的冷厉吓坏了,她微颤着声音喊道,同时,她眸光里那丝害怕才层层扩散,宛若石头击落湖心,层层的光晕却若放大的屏幕,怀疑、防备、警惕、恨意全然在灵动的眼睛里扩散,殷腾彻底败了,一败涂地。
陆子豪闯进来,眼前的情形让他惊呆了。
姜绮姝向来整洁,不论是她的画作、创意,还是她的衣着、发式,都若清莲,又若碧潭,总让人丝丝幽幽地感觉到清新芬芳,可是此时,闯入眼帘地却是一片狼藉。
姜绮姝长发凌乱,衣领也被扯歪了,颈部清晰的红痕印证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地上凌乱的画笔、撕破的画布以及飞溅在白色墙壁上的颜料都在向他说明,这里发生了一场争斗,一场侵略式的争斗。
他看到殷腾肃然站在那里,死灰一般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情绪,陆子豪想也不想,冲着殷腾狠狠地挥过拳,“当初,你在我面前是怎么说的?你说你爱绮姝,会不惜用生命护她……现在你所作的这一切,跟一个畜生有什么区别?你说?”
接连三拳,每一拳殷腾都没有躲避,他轮廓分明的脸颊立刻肿了老厚。
他的身体随之晃了几晃,重重地靠在了墙壁上,陆子豪的质问,仿佛是来自另一个空间,殷腾的心空如洞,似乎风都能从中穿过。
刚刚,姜绮姝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仿佛,他就是一个野兽,而她也是一个从来都不曾想逃的猎物,猎物和野兽之间,隔着千重山万重水,但就是从来不会有爱。
她不爱他,从来没有爱过他。
还有什么,比这是更悲哀的答案?
他没有反抗,不是接不住陆子豪那三拳,也不是没有力气,只是心死了。
那一刻,姜绮姝本该松口气才对,看着帮她出头的陆子豪,她应该不再害怕,感到安慰才对,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口却是这样的沉重和疼痛,尤其是看到殷腾那如僵化了一般的眼神。
“姜绮姝,刚才是我冲动了,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殷腾说道。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不够清楚的?”姜绮姝费解地望着殷腾,刚才他滔天的怒火此时似乎熄灭,她又一次想到,他曾经说过的那些成长的经历,他和许东飘在海上,一飘就是两年,风餐露宿,捕鱼为生,飘渺孤旅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陆子豪走到姜绮姝的身边,把身上的大衣给姜绮姝披上,怜惜地望着姜绮姝,“绮姝,跟我走,我不会再让这个畜生接近你。”
姜绮姝沉默着,陆子豪轻轻地拥着她的肩膀,这个动作,让殷腾瞬间失了心跳,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只呆呆地站在原地,不阻拦。
小千心跳刚刚恢复正常,见此情形,就催促道,“姜老师,你先跟着陆先生去吧,这里有我呢!我会收拾画室,你别担心,我不会让殷腾拆了这里的。”
“姜绮姝,我只向你要一个答案,只要你给了,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否则,让我永生永世找不到希望。”殷腾漆黑的眸光望过来,那双眼睛里曾有太多姜绮姝不了解的秘密,此时同样,她依旧看不清他。
喉咙处疼痛的似若着火一般,姜绮姝觉得每发出一声都艰难无比,她低头轻叹,“我这里没有什么答案,殷腾。”
“好,你可以选择离开,但我发誓,只要你踏出这里半步,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或许,你可以选择,冷静下来跟我谈谈。”殷腾已若困兽,他不希望姜绮姝的原谅,只希望解开心里那个谜团,姜绮姝到底为什么要拿掉那个孩子,是为了陆子豪,还是为了姜家,或者,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