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小千听到有人进了画廊,他立刻警惕起来。
自前段时间,假画风波过后,画廊的生意一直没有什么起色,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姜绮姝好久都没有送画来。
画廊的生意不好,小千愁的头发都白了,他想画一些作品填充画作数量,让画廊不至于这么零落下去,但死活没有什么灵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确是真理。
画廊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小千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披了风衣,走出休息室,一眼望去,长廊的壁灯下赫然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深色系的大衣,竖领遮了半边脸,他浓密的黑发和微凸的眉骨镌刻出一个冷俊男人特有的风骨,他正在专注地看画,小千走过去,拿捏着声音轻咳一声,抱歉地说,“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
“雪很大,避避风雪!”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客气,像是归家一般的理直气壮,小千有些抵触,但想到姜绮姝嘱咐过的,要与人为善,心就软了一下。
反正,他也是要等姜绮姝过来,就让这位先生先在画廊避避风雪,等姜绮姝来了再作决定,也不晚。
“喝点什么?”小千放松下来,声音也就松软许多,不介意贸然闯进来的客人有些无理的事情,站在十米开外问道。
“你这里有什么?”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好奇,不知道他是在讶异小千同意他避雪,还是在压抑小千请他喝东西。
小千没说什么,只转身进了休息室。
姜绮姝画室常备着上好的红茶和咖啡豆,小千懒得磨豆,索性用刚煮开的水冲了一壶正山小种,用姜绮姝那套青瓷茶具倒了一杯,送过去。
香茶雾气,徐徐袅袅的蒸腾着,殷腾眯着眼睛,望着手里的青瓷茶杯,看来平时,她常常这样招待客人,用这上好的茶具和浓郁的红茶,殷腾嘴角微掀,有些嫉妒,又有些心酸。
她不是他的,那这些红茶、茶具,亦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此时,他只是风雪夜归人,来这里避避风雪。
从姜家老宅出来,送姜静上公交车后,他就茫茫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现在,AI市场的抢占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白家感觉到他的举动,也在积极地采取对应措施,许东十几个电话催他回去,他的心思,却流连在这没有点烽火气息的画廊。
因为这里有她的气息,姜绮姝的气息。
殷腾握着茶杯,热量透过茶杯的真空隔层,渐渐传到手心,心里突然异样的激动,他想到姜绮姝在怀里时的温暖。
风铃一阵乱响,门外的风雪被一个身影带进来,雪花在温暖的空气一阵凌乱,“小千,雪好大,给我沏壶茶!”
姜绮姝在脚垫上蹭了雪,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来,心情竟然像是被雪花荡涤过一般,那些纷乱的思绪似乎都不见了。
画廊里昏黄的壁灯颜色,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宁静,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走廊里一边,默默站着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正用复杂的眸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姜绮姝的长发沾了雪,似乎翩翩的仙子从天而降。
驼色的大衣上也落满了白雪,窈窕的轮廓此时更加动人,她不需要浓妆,或是一缕香,或是一片雪,或是回眸颦颦,就足以勾动万千人的心。
她身上,永远有一种叫人为之动容的气质。
殷腾把茶杯递过去,姜绮姝掸完雪花,也没有想想小千泡茶的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伸手去接,只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似乎不像是小千。
她也没管那么多,只想饮杯热茶驱寒,没料到,就在她手指刚刚碰到茶杯的一瞬,那茶杯却倏忽间移开了。
“别闹,我快冻死了!”姜绮姝嗔怪。
“姜小姐一直喜欢夺人所爱?”夺他的心,夺他的魂,现在连他的命都快要了,那个孩子是殷腾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劫,难道看起来善良的人狠起心来,要比荒原里的恶狼都狠?
殷腾?是她的错觉,一定是走路太久,身体不适导致的错觉。
毕竟刚刚她从西山路一直走到了永泰路,五公里,她从来都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
姜绮姝抬起头,昏黄的壁灯光笼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光的情形,让他的五官有如浓墨重染,轮廓更加有如刀刻。
她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地一击,鼻子一酸,如果不是因为殷腾嘴角的讥讽太过于真正,她差一点就要扑过去,紧紧抱着他,想说一句,殷腾,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姜绮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记得,殷腾现在是姜静的男朋友,那只老坑翡翠的手镯,就躺在奶奶的首饰夹里。
“姜老师,你来了!”小千兴冲冲地跑出来,就看到姜绮姝与前来避风雪的男子对视,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小千立马解释道,“姜老师,他突然进来,说是想避避风雪,我就让他呆在这里了,如果您不高兴,我这就让他出去。”
“不用,让他喝完这杯茶,再走!”姜绮姝牵强笑道。
她径自走进画室,对殷腾顿时漆黑下来的脸色也不管不顾,她凭什么要再关心他的情绪,要关心,也该是姜静关心才是。
他还真是有雅兴,送完姜静,又来关照她的生意吗?
恍惚中,姜绮姝在画架上铺好画布,挤好油彩,把画着向日葵的围裙套在身上,一把拉过椅子坐在空白的画面面前。
姜绮姝本来想画几幅画,可是兴致全被殷腾给搅了,她把油彩笔重重地丢到画布上,明黄的颜料炸开,像是一朵向日葵般铺开在画布,姜绮姝手扶着椅子边沿,重重的叹息。
好吧,得承认,殷腾的影子的确无时不刻地在她心里徘徊。
不行,她才不会让这种人影响情绪,姜绮姝重拾地上的画笔,左手托着颜料盘,一幅冬雪图渐渐在脑海里成形,她深深吸气,用宽大的画刷刷好铅灰的底色,刚刚要落笔画雪。
“姜绮姝,用杀人不见血四个字形容你,都有些不够格,我很难想象,刚刚做了坏事的人可以坐在这里画画,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殷腾的声音在画室门口响起,姜绮姝手一抖,好好的一幅雪夜图全毁了,姜绮姝被惹怒了,头也不回地喊,“小千,小千,不是让他喝了茶就走吗?”
“姜老师,我赶不走他,他力气比我大多了……”小千揉着被捏红的手腕,斟酌着要不要报警,就听到姜绮姝发怒地喊道。
画室里,一幅废了的画作横在当地,姜绮姝怒目瞪视的样子像是要吃人,小千咽了一口唾沫,顿时感觉像是站在烈日骄阳下,不一会,冷汗滚滚而落。
姜绮姝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打扰她画画,尽管现在,姜绮姝的脾气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大,但是她瞪人的时候,震慑力十足。
小千觉得心跳有点不好,似乎有超频率的迹象。
他看了一眼殷腾,默默为殷腾祈祷,小千自已是泥菩萨过河,自然不敢再为殷腾求情。
殷腾似乎也不甘示弱,眸光里迸射出狠戾,如被激怒的捕食猛兽,此时,他的眼神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杀机四伏。
“小千,这里没你的事。”累及无辜,是殷腾最为不齿的事情,他今天就要问个清楚,她为什么要拿掉属于他们的孩子,如果她不说,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说出来。
他是非要跟她对着干,才能舒服?
姜绮姝从椅子上站起来,围裙也没有摘下,径自走到殷腾面前,抬起下巴仰望着他,“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殷腾咬牙,脸色漆黑如铁。
她倒底还要隐瞒他到什么时候,莫非,她觉得他是傻子,弄不明白那化验单和药流的意思?
欺人太甚!
殷腾被彻底触怒了,他一把握死姜绮姝的手腕,伏身低头,唇碰到她的,肆意地吻如七月流火,忽而又若腊月的冰雪,钻进姜绮姝的身体,每一分都似乎要将她蹂蹑清醒,让她坦白。
“唔!”姜绮姝喘不过气,心口的闷气在这一刻到达顶点,都是姜静的男友了,他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她狠狠一口,在殷腾吃痛松口的时候,抬手冲着他的脸狠狠一巴掌打过去,声音响亮,连门口一直呆怔着的小千也吓了一跳,小千顿时觉得,再呆下去他有可能被撕碎扔到雪地里,于是慌忙折身离开了。
“殷腾,你滚!”姜绮姝倒退几步,气急之余,想拿个东西防身,可四周除了油彩就是画笔,她拿起画刷指着殷腾,心想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把你画成向日葵,让你这辈子都忘记不掉,你惹了画家。
“你凭什么让我滚呢?你是我的女人,我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殷腾无赖似地笑,极度的邪恶,似要宣泄尽这些日子以来心中那份苦楚。
姜绮姝气得冷笑,牙齿都在打颤,这世界怎么有这么可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