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她她……大姑娘她……她杀人了……小绿,小绿已经死了!”
那几个丫头实在太过震惊,就是阿宁的话也没能够叫她们回过神来,反倒神神木木的,似乎灵魂都已经被吓飞了一般。
“怎么办,大姑娘杀人了……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还有冤魂会来索命……”
有个丫头苍白着脸说道,转过头的时候,不小心又看到了地上小绿那死状极为可怕的尸体,还是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当场白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小丫头也皆是这般,无论阿宁说什么,她们都不敢去收拾地上的尸体,还要说出些不得了的话来。
“闭嘴!这样大声嚷嚷,你是想叫全襄城的人都知道你家大姑娘杀了人么?”
“没用的东西。”方才还轻声细语的阿宁瞬间就冷了脸色,眸光随即一瞥那边瑟瑟发抖却仍旧站着的红扶。
“红扶你去,将这个丫头给处理掉了,再将这里头的血都清理干净。若是清理不干净,那就一把火烧了,权当今日走了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侯府之中还不差这几个院子了。另外的几个丫头跟我过来,将大姑娘扶起来,带到院子里的其他厢房之中去暂且休息。”
她说话的声音十分冷静,冷静的甚至有些残酷。
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这阿宁竟然丝毫不怕面前的这幅恐怖场景。
她神色稳定,倒叫这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丫头们个个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疯狂地点起头来。
红扶其实也白了脸,她也才刚刚十六岁,怎么可能不害怕这地上的尸体?
这小丫头,早一些的时候她们还在一起当值,如今却死状恐怖地躺在地上,没了生气。
红扶仅仅是想想,便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脏都齐齐地颤抖了起来。
但红扶还是要比其他的丫头冷静很多的。
她想想,若是今日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多半自己也是个死字,到时候她死的,说不定比小绿还要难看。
她转头去看边上几个丫头,那几个丫头皆摇头,都不肯和她去处理地上的尸体,便忍不住讥讽一笑。
这些蠢货,现在不干事情,就以为自己能够走脱了么?
平白无故地杀死奴婢是大罪,就算是签了死契的丫头,主人也不可随意杀死,否则就是触犯了大羲朝的律法。
按大羲朝的律法,无缘无故杀死家仆,晏芳华要受徒刑。
若是手段极其残忍,那可能便要面临更严重的刑罚。
但晏芳华是晏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让这等事情传出去?
就是晏芳华还没有醒过来,这样的消息也不可能传出去——消息只要出了浮花苑,到了这晏府这种任何一个主子的耳朵里,她们这些丫头就是替死鬼,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掩藏事情的真相,无非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便是将所有的知道真相的人统统灭口,再擦去所有的痕迹,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过;
而第二个办法,则是找出来一个替死鬼,叫她代替该受罚的晏芳华去死。
无论是哪一个方法,其实她们这些可怜的小丫头都是必死无疑的。
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等待自己的下场,其实和小绿也确实没有什么区别。
阿宁姑娘说的那些,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不将小绿的尸体处理了,到时候东窗事发,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不能够善终。
现在若她不去处理尸体,那基本就是必死无疑;
若现在去了,至少还能够在大姑娘的面前表个忠心,说不定还能够活下来——和自己的脑袋一比,处理一个死人算什么难事儿?
红扶再也没看其他的丫头了。
没有人帮她,她一个人拖不动那尸体,那也无所谓,红扶二话不说便弯下腰去,直接将个脖子被割断了的小绿给背到背上,当即就背着出去了,一步一步的,走的很稳当。
她的干脆倒是完全出乎了背后阿宁的意料,阿宁眯了眯眼睛,想来这小姑娘还是个人精儿,想得明白是非对错,也懂得衡量利弊。
而背着小绿的尸体往外走的红扶其实并不好受。
血液瞬间就将她大半个背都给打湿了,一片黏糊糊湿漉漉的,那吓人的血腥味儿争先恐后地往她鼻子里钻,怎么可能不吓人?
小绿那断了的头还靠在她的脖子上,一只已经冷冰冰的手就搭在她的手上,红扶僵硬地甚至不敢挪动自己,生怕一个转头就看到了什么叫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恐怖场面。
红扶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而阿宁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怎么处理么?”
“找一卷破草席一裹,就说是家里头的丫头生了恶疾,忽然横死在家中。若是不尽快处理掉她的尸体,很有可能会导致整个府里头都染上疫病,所以要赶紧送到城外的乱葬岗去,找一堆野火,将这具有病的尸体烧了,这才不会叫疫病跑出来,染到旁人的身上。”
红扶的年纪小,她其实已经怕地双腿都在打斗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竟然还是那样地平稳。
阿宁听到她的回答,双眼之中流露出欣赏的神情来。
想不到这小丫头倒还算聪明,知道自己死的概率极高,所以一定要自己给自己找条后路。
年纪不大,想的倒是不少,是个聪明人,她就喜欢聪明人。
反观院子里的这些蠢货,这会儿什么也不敢干,一会儿要是晏芳华醒过来了,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些蠢货就一个人也跑不掉,都得死。
难不成这些蠢货以为,晏芳华会放过她们这些目睹了她杀人全程的证人么?
不过这些事情可不能够叫她们知道了,这会儿还需要她们做事儿呢,也不能够将她们给吓走了——她们吓跑了,消息就可能到外头去了。
阿宁重新放柔了脸上的神情,轻声细语地吩咐道:“来,你们跟我先将大姑娘带到一边去休息去,这些事情有红扶来处理,你们就先跟我走就是了。”
她的语气可太温柔了,在这般吓人的情况下,又极具蛊惑性。
那些小丫头们一个接一个地点起头来,似乎非常信任面前温柔似水的阿宁姑娘——只是她们也不想一想,能够指挥红扶去毁尸灭迹,还能够说出来直接将这染了血的院子一把火烧了的阿宁姑娘,怎么可能会是她们面前的这般温柔模样?
这便是人与人的不同之处了,而阿宁自诩,愚笨的下等人就是用来消遣的。
反正她们什么也不明白,说句什么她们都去相信,最后傻乎乎地死了,那就是她们活该。
丫头们手忙脚乱地抬着晏芳华走了,而走在最后的阿宁回过头看了看地上那一大滩的鲜血,眼神之中有诡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而等晏芳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她身上的血迹早就被人清洗干净了,也换了干净的衣裳,躺在浮花苑的另外一个厢房之中。
浮花苑花厅之中的血迹已经清理完毕了,地上染血的地毯已经撤下去烧了个干净,一地的狼藉也由那些丫头们打扫干净了,此刻正门户大开着透气。
为了将里头的那些血腥味儿散去,还点了好浓的熏香,外头守门的丫头都能够远远地闻到。
方才发生了什么,她们其实都并不知道,看到红扶驮着一卷席子匆匆忙忙地往外走,还以为是包了一包打碎的杂物,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闻到这香地能够腻死人的熏香味儿,这些小丫头们还是忍不住凑到一块儿抱怨。
“大姑娘真是一日日的作妖,方才还在歇斯底里地摔东西骂人,这会儿又燃这么熏人的熏香,真是叫人难受。”
而躺在厢房之中的晏芳华呆呆傻傻的。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睁着一双眼睛,有些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头顶的帐幔。
这个帐子……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帐子呀……
阿宁很早就守在她的身边了,见她醒了过来,顿时欢欢喜喜地凑到她的身边去:“大姊姊,你可算是醒了。”
听到阿宁的声音,晏芳华才感觉自己瞬间醒了过来。
之前那发了疯一般的记忆皆瞬间往她的脑海之中袭来,她眼前不断地闪过小丫头在她面前求饶,却被她给活生生杀死的场面,几乎是瞬间就流下了惊恐的泪水。
“阿宁……阿宁……我是不是杀人了……”晏芳华早没了刚才发疯时候的那般癫狂嚣张模样,伸出手去抓住了床边阿宁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哀哀地哭了起来。
“没有,怎么会有呢?”阿宁的脸上带着纯真无辜的神情,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十分清纯无辜,有些惊讶地说道:“那小丫头自己迷了心,摔倒在地上的碎瓷片堆里,将脖子给割断了,不幸丢了小命,和咱们大姊姊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