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晏昭昭和任谣两人,一人一个空的茶碗,倒扣在墙壁上,耳朵靠近茶碗,悄悄地听他们在说什么。
晏昭昭虽说听不太清楚,但是有了茶碗的扩声,任谣就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了,她悄声地将隔壁在说什么转述给晏昭昭听。
那男子还在抱怨,只道:“你笑笑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说这两个人好像有些形迹可疑,用得着我去试探么?
这他娘的,有个屁的形迹可疑,就俩从自己家里跑出来要大干一笔的行家,什么茶叶都认得清清楚楚,这一通说,真是把我都说晕了,只能硬着头皮一种一种喝,只怕我自己会露馅。
真是日了狗了,这种倒霉的事情也能摊到我的身上,早知道这两人是行家,咱们根本连试探都不必,在这儿害得我尝了那几十种乱七八糟的茶叶,给我舌头都要喝坏了。
你倒是个黑心肝的,那桌案上的温水换成了滚水也不和我说一声,害得老子把舌头都烫歪了,脸上也坏了……笑笑笑,笑屁啊笑!”
这男子口中的抱怨和咒骂之语几乎一刻未停,只是他到底嘴里全是水泡,不敢说话太快,这些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的嘴里往外头蹦出来,听起来实在是滑稽。
任谣听了忍不住想笑,转述给晏昭昭的时候,两人都压着嗓音,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而隔壁,那男子的同伴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一边笑一边和他辩解:“你怎么好意思赖我?谁知道你去试探人家,和人家斗茶,却被人家给喝倒了,回来就要喝水洗嘴?
主子都说了,不打无准备的仗,就你那三脚猫的茶叶功夫,整日在我面前显摆,这回遇到行家了,被人家斗得头破血流,还好意思回来逞威风!
那开水又不是我拿回来的,是小二照例上楼来换的,你一抄起水壶,我就喊了你不要了,谁能知道你自己如此勇猛,张口就灌,我哪有那速度!
我好心提醒了你不说,你不感激我,竟然还在这里倒打一耙,你是真的可恶。”
同伴的言语之中调侃多于恼怒,主要是他看到那男子满头水泡,说话也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样子,真的是太滑稽太好笑了,根本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越笑,那男子就越恼火,一开始两人还不过就是相互开玩笑,想不到到最后两人竟然互相骂起来了,这也真是稀奇。
其实这也倒正常,一个在晏昭昭和任谣这里被打得体无完肤,还喝了不知多少的茶汤,喝得自己都快吐了,回去居然还被热水烫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换了谁心里估计都要气得吐血。
自己的同伴不同情可怜一下自己不说,竟还在旁边一个劲地说风凉话笑话他,他心里估计气的要命。
他的同伴是理亏,但是人就是如此,理亏的时候就会尽力去寻一个叫自己变得理直气壮的借口。
所以他只觉得自己和他这样好的关系,不过就是开开玩笑打趣一二,说的都是调侃之语,又没有说什么杀人诛心的话,是他自个儿不小心,怎么反倒骂起自己来了?
再说了,自己分明提醒过了,已经是仁尽义至了,他自己来不及收手,把自己烫得满头是包,如今还赖他,迁怒到他身上来了?
两人心里都恼火的很,都觉得自己最有理,这一来二去的,调侃就渐渐变成了讽刺,然后再唇枪舌剑两个来回,双方彼此心里头都气的要死,这便吵了起来。
晏昭昭没想到对面竟然会这样吵起来,一时间觉得荒谬,又觉得好笑。
人真是神奇的东西,情绪上头了谁也控制不住,分明是一同前来监事怀疑对象的同伴,竟然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儿争吵。
不过晏昭昭可不是圣母,他们争吵,晏昭昭喜闻乐见,甚至恨不得他们吵得更凶一些,最好吵上个天翻地覆,然后两人直接散伙。
毕竟对面吵起来了,就是可以趁虚而入的好时候了,他们两个在这儿吵得天翻地覆,估计顾不得再看着她们两个了。
更何况刚刚那一手斗茶,那男子惨败,听他们现在言语之中说的,几乎是已经按晏昭昭与任谣的口风暗示,将她们两人的身份定成茶叶世家里偷偷跑出来的行家,应该不会再怀疑晏昭昭和任谣的身份了。
她们这时候倒可以觉得松一口气些。
晏昭昭与任谣就将茶叶都收拾好了,至少样子还是要做的,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趁着隔壁两人还在热火朝天地对骂的时候,悄摸摸地离开了客栈。
晏昭昭还要事情要做,费尽心思这么一会儿,就是为了迷惑隔壁的两人,现在终于自由了,就可以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她与任谣早在来闵镇的路上就和江淮取得了联系,江淮听闻晏昭昭竟然亲自来了,心里讶异地很,于是早就预备好了安全稳妥的地方,等待晏昭昭到了之后与他见面,详谈这其中的种种线索。
江淮亦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便使出了一朝金蝉脱壳之计,让自己的替身离开了闵镇,引着背后之人的眼线跟着自己的替身走了,然后他自个儿抓紧这个时间和机会,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就和晏昭昭现在这样,堂而皇之地在闵镇留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闵镇的背后黑手布局是大,他应当是个极为聪明之人,可是就算他一个人的脑子能比百十个人,却不能够保证这些监视别人的手下也和他一样聪明,甚至是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晏昭昭与任谣顺利地混进了闵镇之中,江淮也换了身份,且并没有引起丝毫怀疑,那些人可真是监视了个寂寞。
而发现了这些人并非不能糊弄之后,晏昭昭心里也有了种种计划,只等和江淮见面之后,一一讨论。
江淮也同样是用的采买茶商的身份,现在他在闵镇的东南角租了个小院子,美其名曰受不了那客栈,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
晏昭昭和任谣今日要去的,就是江淮在闵镇租的那个小院子。
她们一路走着,这路上的行人不知凡几,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很顺利地就到了江淮的小院子之中。
她们也没有弄那些什么花里胡哨的对暗号之类的,弄得越是谨慎,就越容易引起怀疑,所以她只是站在江淮的小院子门口,“砰砰”敲了两下门,然后就大喊,“长河兄,徐长河,你请我来玩,怎么还不开门的!”
徐长河是江淮现在的名字,正如同晏昭昭和任谣的假身份一样,他的徐长河自然也是个精心捏造的假身份。
“来了来了!”
门里传来江淮的声音,他很快就将门打开了,见了晏昭昭与任谣便笑:“如诗如雨,你们终于来了,叫我一顿好等。”
晏昭昭看到现在江淮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他本是个高挑瘦削的翩翩青年,这会儿竟然变成了个浑身臃肿的中年男子,也不知道是在身上塞了什么,浑身鼓囊囊的,看上去好像真是个大胖子。
不仅如此,他那脸上的人皮面具也真是一绝,倒三角眼,塌鼻子厚嘴唇,这鼻子旁边甚至还有老大一颗痦子,整张脸上满是油光,看上去极其的猥琐。
要是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像江淮现在这样激动地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更加猥琐了,是叫人看了第一眼就不会想再看第二眼的、从心底生出来的讨厌之感。
不得不说,江淮这个人皮面具是真的绝。
“徐长河,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变得更胖了?这满脸的横肉,啧啧啧,油光满面的,真是叫我这瘦猴自相形惭,看兄弟近来恐怕过的很好啊。”
“我可真谢谢您关心!好家伙,你这瘦得快只剩下骨头了,要不是知道你是个活人,我还以为是哪家的骷髅,披了张人皮就跑出来吓唬人了。
我在这儿买茶叶好久了,可惜几乎没有什么茶叶能入我眼的,这每次奔波来回,人都瘦了一圈儿了,你反倒还说我变得更胖了,你有没有心啊?”
双方就像是好久不曾见到的朋友一般,先在门口互相打趣寒暄了几句,然后江淮便将晏昭昭和任谣引入到小院子之中,直接就将门给关上了。
街角确实是有那么几个看似在挑选茶叶的茶商走来走去,实际上什么也没买,目光如炬一般在所有的人身上扫来扫去。
刚刚晏昭昭与江淮见面的时候,这群人的目光就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尤其是听到晏昭昭与江淮互损的那一句,他们脸上都不约而同地觉得有些滑稽想笑,便将晏昭昭与江淮判定成正常的见面,不再关注了。
江淮笑嘻嘻地将晏昭昭引入到屋中,将门关上之后,这才拱手笑道:“形势所迫,对公主多有冒犯,还请公主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