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答应了映雪的要求,映雪的神情就显而易见地变得高兴起来。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抖了抖自己手里头的拂尘:“陛下,既然您已经同意了,那事情还是趁早开始的好,顾家那老东西,给他的时间越多,他能整出来的幺蛾子就越多。”
“嗯,仙师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处理此事就好,顾家一行事关重大,若是可以的话,朕也想要和仙师一同北上,不过如今襄城之中的事情已经非常繁杂,离不得朕,朕也无法和仙师一道北上,还望仙师体谅则个。”
女帝有些恹恹的。
刚刚才知道了晏昭昭的身世,还有自己错失的那些爱情、做错了的事情、辜负了的人,这些全部都在她的心头晃荡,一下子不免又有悲哀的情绪涌上心头。
女帝的兴致不是很高,晏昭昭也很快探查到了,她站在女帝的身边,默默地去牵女帝的手。
有时候言语是最苍白的,无论晏昭昭怎么开口安抚女帝,都很难给她一个让她一下子就恢复如初、毫无阴霾的心情。
“既然如此,小道在这里先谢过陛下了,今儿已经很晚了,陛下和小公主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小道还要回自己的观中去收拾一些必要的东西,三日之后必定到襄城来,向陛下讨要能够通关北境的文书,还有小公主答应借给我的得力助手,然后这就准备北上去了。”
映雪出声打破了寂静。
她是见不得这样的沉默的——映雪选择将事情告诉晏昭昭和女帝,并不是想要看她们知道了这些过往之后如何如何痛哭流泪,而是想要她们不被蒙蔽,然后还能够从这些事情之中,体味到自己当年究竟做错了什么。
知耻而后勇,只要能够从自己过去的过失之中获得成就,那就已经算是再好不过了。
映雪说完了这些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了。
她伸手在晏昭昭和女帝的肩膀上都各拍了一下,晏昭昭和女帝就都感觉到一股暖暖的暖流涌入到自己的体内。
“这是小道的一缕精元,在紧急的时候能够通过这一缕精元和小道联系。
如果出了什么大事儿,无法处理的时候,就通过这一缕精元来召唤小道,小道会及时出现的。
事情虽然听上去很麻烦,不过这和仙界、秘法有关的事情,已经由小道来处理了,剩下的人皇和妖魔鬼怪,那就是陛下和小公主的活计了,小道先在这里预祝小公主和陛下旗开得胜,一举成功。”
映雪无论说什么话的时候,似乎都很云淡风轻。
晏昭昭正想道谢的时候,映雪又忽然欺身上前,俯身在晏昭昭的耳边说道:“至于你,小道还给你留了一个小惊喜,算是小道觉得你这小姑娘重情重义又十分可爱的奖赏,希望你会喜欢。”
晏昭昭不知道这“小惊喜”是什么,不过她从映雪的语气之中分明品出来了一点点的揶揄。
想来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情——至少在大部分意义上,这件事情恐怕都不会是一件“好”事儿。
映雪见晏昭昭没有猜出来自己给她准备了什么,微微抿着唇笑了笑,然后一抖拂尘,整个人又和刚刚来的时候一样,化成了一团灰烟,消散在空中了。
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映雪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不过晏昭昭和女帝都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包括她们在映雪的指引下被点醒的错失记忆、还有误会,都不是虚假的。
映雪的本事儿实在是高强,女帝想了一想,觉得以映雪的能力,对付顾家那老匹夫确实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儿。
现在难的事情都是她和晏昭昭要面对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事在人为嘛,倒也不必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觉得害怕起来了。
女帝稍微觉得自己的心里轻松一些了。
她反手握紧了晏昭昭的手,暂时将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压回到心底,轻声说道:“回宫吧,今夜出来的太晚了,明儿你不必往太学去,在宫中好好休息就是了。”
晏昭昭见姨母待自己似乎比以前更亲近些了,想了想,觉得也许是映雪这个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秘密的缘故,这才让她们两人变得比以前更亲密不少,心里也觉得高兴。
于是她一改刚刚在映雪面前恭恭敬敬、礼仪站姿挑不出丝毫差错儿的样子,倒是站没站相地往女帝的身上赖:“是呢姨母,今儿在外头,我可当真是觉得累了,这一日经历的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呢,这两日可得在宫中好好休息一番。”
女帝看得出来映雪是有意和自己撒娇卖痴,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小机灵鬼,你想休息几日就休息几日,这太学之中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去了也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在宫中休息倒还更松快些,不用看到你讨厌的人。”
想到这里,女帝又想起来刚刚映雪叮嘱晏昭昭最好不要离宫,多和敏妍郡主郭西慈在一块儿,便说道:“明日敏妍郡主应该就能够回宫来陪你了,你既然不去太学,不如在宫中宴请和你交情甚好的手帕交如何?
我听闻你和岑家的岑相宜,闵家的闵言思交情都尚可,你在宫中开个什么茶话诗词会之类的宴会,召她们进宫来赏玩一番,也未尝不可?
也正好如同仙师所说的一般,你这几日还是不要离开的皇宫的好,你觉得呢?”
“谢谢姨母恩典!我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我的手帕交们了,虽说不过就那么几个,但朋友贵精不贵多, 好些日子没见,我这心中也真是想念的紧呢。”
闻言,晏昭昭喜出望外,连忙行礼谢恩:“那太学里头真是妖魔鬼怪众多,我一点儿也不想去看她们,觉得好没意思。”
有了女帝这话,晏昭昭不仅仅是不用去太学之中看那些惺惺作态的女子了,而且有了陛下口谕以这个理由,晏昭昭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岑相宜召进宫来,这样她被禁足的事情也可解开了。
等回头岑相宜赴宴结束回岑家去了,岑家也不至于再禁她的足。
晏昭昭心里很高兴,不过她为了逗女帝开心,于是故意撇撇嘴,耷拉着眉毛,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来。
“说到太学这里,我总是想请教姨母一件事情。”
“你说。”
女帝对晏昭昭本就宽容宠爱,如今知道她是自己和萧贵君的女儿之后,心中更是宠爱非常,只想弥补她,态度简直柔软又温和,就是晏昭昭想要天上的月亮,她恐怕都恨不得帮她摘下来。
“太学之中如此,姨母又想要开女子科举,什么时候将太学整顿一番才是?
就看如今太学之中的学子,大半都是斗鸡走狗的官家子弟,根本就不是好好念书的,尤其是像梁秀珠这样的,分明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却在太学之中混吃等死。
旁的那些斗鸡走狗的官家子弟,充其量也就是个不学无术罢了,但这梁秀珠倒是烦人的厉害,张口闭口损人骂人,动不动就动手动脚地打人,这样的人在太学之中,还真是败坏太学的名声了。
说什么寒门学子只要能够进入太学之中就是天子门生,但是太学之中却浑然不像一个念书的地方,反倒是像官场,一开始的时候就开始忙着争权夺势、尔虞我诈、拉帮结派了,我觉得很没意思,根本学不到什么真才实学。
而且,都说太学是大羲朝最好念书的地方,但其实众人都知道,就是地方省城的正经书院,在教育成效上还是要比太学好上不少的。
太学之中的先生们自然都是厉害的先生,但是架不住有人在里头占着资源不学,还会影响到别人——想学的寒门学子来不了,不想学的官家子弟天天在太学之中混日子,这就很没意思了。
太学改革,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晏昭昭毫不犹豫地将这一大段话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是她很早以前就想和姨母说的了,早就想好了腹稿,而不是因为梁秀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让她感觉到恼火。
若非如此,她今日很难说的这么顺畅。
“你说的事情,我早就已经想过了,如今已经准备开始渐渐推行,只是尚未见到成效罢了。不过改革太学还是要一步一步来,着急不得。”
女帝很赞学晏昭昭能够有这样的见识。
而晏昭昭闻言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姨母已经注意到太学的问题就好。
明明是天下学子挤破了头都想要进去的太学,可不能够渐渐地衰弱下去,这未免叫人觉得难过。
而且太学的招牌如果彻底倒了下去,想要重新立起太学的招牌来,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希望相应的举措很快就能够被采取,不必叫原本一个好端端的太学废了。
说过了太学的事情,晏昭昭的情绪就放松了不少,而外头回宫的车马已经备好了,晏昭昭和女帝都准备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