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君第一个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说道：“至亲之人，难道说的是昭昭么？”
但他又停了一下，很快说道：“南大人，你既然今日能在这里，有些事情想来你心里应该是知道的，昭昭她，并非是……并非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但是说到这里，萧贵君又很快换了一个神态说道：“我并非是自私，更不是不愿意让昭昭帮大长公主，只是想到昭昭的身世……”
这样解释，倒听上去像是画蛇添足，越描越黑一般。
不过好在南明和和女帝陛下都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误会萧贵君，萧贵君为人最是温柔包容，并不会说出这样自私的话来。
大抵是关心则乱，所以连平素里最不会出错的萧贵君都有些语无伦次，丢掉了自己说话的艺术。
“凤后殿下，属下明白您的意思，理论上来说，取至亲之人的血是最好的，但昭昭并非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所以这件事情就变得格外难办起来。”
南明和叹了口气。
女帝陛下一直在旁边皱着眉头，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既然是这样，丹方有这样多种，是否可以去求求仙师，看看仙师手里有没有什么能够给大长公主服用的丹方？
之前仙师就帮昭昭炼制过一些补身体的药物，听昭昭说药效很好，那大长公主生产的事情，是否能够请仙师帮忙呢？”
南明和摇了摇头道：“属下回来的路上就已经问过大长公主了，大长公主说她手里确实有能够帮助孕妇健康生产的药物，但是那些药物都是给健康的凡人吃的，绝对不能够给现在的大长公主吃。
大长公主的身子太差了，这个时候给大长公主吃，那就是虚不受补，不仅仅不能够帮到大长公主，那些神丹妙药的仙方，对大长公主来说甚至很有可能如同毒药一般。
其他的药物也是同理，虽然仙师的手里确实有很多凡人没有的东西，但是在面对这样的事情上，仙师也没有任何办法。”
女帝闻言，脸上的神情有些低落。
“属下方才将昭昭支开，正是因为如此。
如若这件事情让昭昭知道了，她一定会将自己的血拿出来救大长公主殿下，到时候亦不知道怎么去告诉她不要这样做，因为她的血并无多少作用。”
南明和同样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晏昭昭对公主的一片孺慕之心绝非作伪，更何况在她的心里，大长公主才是生她、养她、育她十几年的母亲，就是取她的心头血去救她都使得。
“那又如何是说，这件事情与我有关呢？”
萧贵君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提起疑惑来。
并非是他不担心大长公主了，但人心里总会分个亲疏贵贱，有时候嘴上说的再好听，第一反应下的反应才是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并非是萧贵君不把大长公主如今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而是在萧贵君的心里，最重要的是他的陛下，还有这个自己在过往许多年里都不知道的小小女儿。
事情既然和昭昭无关，萧贵君的心里就放下一些来了。
但一边的女帝忽然说道：“……你的意思是，要取朕的血？”
女帝这句话问的并不恼怒，但是她的话语刚落的时候，南明和就已经一掀衣摆，抱拳跪了下来。
“属下并非有意冒犯天子龙颜。”
南明和向来认错极快。
这种事情，说实话，实在是事发突然。
如果可以的话，南明和肯定不愿意说出这样的方法来。
但是现在确实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之前去云滇的时候，南明和还会在路上想，说不定把那一味药材拿到手以后，就能够完全解决现在的棘手情况。
但是等他真的把药材拿回来之后，和众多太医讨论分析了现在琮阳大长公主的身体情况之后，便发现即使是拿到了这宛如灵丹妙药一样的药材，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帮助，但公主的身体情况仍然非常危险。
南明和也是左想右想，前想后想，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办法，才会去顾家的异术之中找答案。
现在也是时间不等人，大长公主腹中的孩儿早就已经足月，如果再不立即生产的话，很有可能肚子中的孩子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大长公主一个人有危险，母子二人都会陷入险境之中。
所以就算南明和心里明明知道这个方法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这就成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样的方法，也就是女帝相信他，所以南明和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出口；
倘若是别的什么人，听了这样的话，多半觉得他是出声放肆，冒犯到了他，说不定还要叫人将他拖出去，就地处死了。
话可以说出来，但是错一定是要认的。
君君臣臣，就算他是晏昭昭心爱之人，也要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身份，绝对不可随意冒犯陛下龙颜——更别说，就算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晏昭昭，也绝对不会随便去冒犯陛下。
女帝的脸上看不出多少神情，大约是在思考这其中的利害：“倘若要取血的话，取多少合适？是否会伤到身体？”
“属下便不如其他的人一般和陛下说那些没用的话了，要制作这一味药材，需要的血量不会致命，但是也并不少。
取血之后，会对元气造成一定的影响。
在取血之后，身体的自我抵抗能力就会下降，很容易感染风寒和其他普通病症，且需要较长的时间才能够好，但是并不会致命。
而且在取血之后，陛下起码一年内不能受到任何冲击和伤害，否则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根基。
不过服用丹药和各色药物调养，能够帮助恢复健康，至多只需要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陛下的身体就可以恢复到与常人无异的境况。”
南明和很少说那些没用的花花肠子。
他在女帝陛下面前，向来是直言不讳的，因为牵连到他的事情，大多数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遮遮掩掩也没有什么必要，还不如直接把其中的种种因果和利害关系说出口，至少光明坦荡。
女帝陛下沉默了下来，正在思考的时候，她身边的萧贵君忽然说道：“虽然我知道有些话我不应该说，说出来也显得我太过自私了一些，可是这当真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心中担忧我的妻子，更因为我的妻子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我答应我的妻子身体会受到损害，我更担忧这个国家的君王会因此留下隐伤。”
萧贵君面有忧色，看上去非常担心，也非常惆怅。
他心中有大义，不仅仅是担忧自己的挚爱，更是担忧自己的挚爱身为一国的君王，如果身体受到损害之后，对国家是否会造成别的影响？
正如晏昭昭肯定愿意二话不说地取自己的血去救她的母亲一样，如果可以的话，萧贵君也愿意代替自己的挚爱来付出牺牲。
但是很显然并不能够。
南明和换位思考一下，其实很明白萧贵君现在的情绪，如果要取的是晏昭昭的血，他也会有这样的疑惑，也会想要用自己来代替对方。
但真的真的是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但凡有任何一个其他的方法，就算是比这一个艰难复杂千万倍，他都愿意去尝试，但南明和确实已经非常仔细的查阅过所有他以前阅读的典籍和书册了，没有找到其他的方法。
之前人为的去延长大长公主怀孕的时间，就已经是南明和此生所有医术的极限。
那时候宫中的太医就说，对他的医疗手法完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时南明和使用的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医疗手法，而是糅合了一些顾家异术的偏门杂类。
那个时候就已经是走投无路的走投无路了，现在更加没有任何办法。
看到南明和脸上的神情，萧贵君也明白了自己刚才问题的答案。
“取吧。旁的事情朕多注意就好，但是朕只有这一个姐妹，万万容不得她有任何损失。
年少的时候是我们俩相互扶持着走来的，大长公主既是大羲朝的战神，亦是朕心中永远的最好的手足。
当年大长公主为了保护朕，为了保护这天下安定，流了多少血和泪，今时今日不过就是叫朕取一些血，这有何难？”
女帝陛下没有犹豫，给出了自己的决定。
陛下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其他人自然不会阻拦，萧贵君更是会尊重自己的爱人所有的想法。
“……罢了，倘若真的只有这一个方法的话，我只求你一件事。
我知道你会那些我们常人不会的东西，我只希望你能够尽最大努力的保护好陛下。
不仅仅是因为陛下是你的一生所爱的母亲，也是因为陛下是我的一生所爱，更是因为陛下是我们大羲王朝的帝王，容不得一点差池和损失。
你我心中的痛尚且能够忍受，但是如若国家失去了君主，便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