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江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想道:那日一别,也不知道在大哥身上发生了什么?怎的说好去投文大人,如今却到了南军?只是刀枪无眼,大哥平安无事便好!
“这马将军年纪轻轻,资历尚浅,虽说兵行险着破了渝中,以少胜多破了义阳。但渝中是飞越天险借了地势之利;义阳是因为丁奇连夜南下三军疲惫,马起又有异人十七相助算是借了人和。只是不知这番兵临城下,他又有何妙计破敌?”那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摇了摇手中折扇道。
只听这时那说书人又讲道:“第二日天色微亮,张任便听新换岗的兄弟们在城头上传出阵阵惊呼,忙上了城头一看,只见整个城墙晶莹剔透,便似东海的水晶宫一般。细细瞧去,才发现城墙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正要转头找个夜里当值的兄弟询问,一回首便看见马起一身甲胄,拎着一把凤嘴刀走了上来。
‘马将军,这城墙……’张任开口问道。
马起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顿道:‘昨天上城头苦思守城之计不得,见十七兵器上夜霜厚重,于是就命当值的兄弟们从城中运水将四门城墙泼水成冰,也好让北贼有来无回!’
张任又看了看光滑无比的冰墙,心中想道:这城墙接了一层厚冰,别说是攻城,便是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只是这马起不与我商量便出了此计,我脸面着实无光!
张任哈哈大笑道:‘马将军才智过人算无遗策,有这冰城,北贼可退!’
马起听张任称赞,心中不由得沾沾自喜,只觉得这张任也是个性情中人!”
叶寒江正听到此处,只觉得大哥恐要遭小人暗算,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领桌那大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哈哈笑道:“马将军虽然年纪小,可是这脑袋瓜子可灵活多了,如此一来,北军可就大虫吃王八——无从下手了!”
那中年儒生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马将军为人豪爽,年纪尚轻,哪知道人心险恶,这姓张的只怕要下绊子了!”
叶寒江听了那儒生所说,心下更是担忧,自己这大哥确实天真烂漫,哪里明白人心善妒,人性本恶。也不知他会怎生应对。
林芸见叶寒江剑眉紧皱,双手握拳,竟像是无比紧张。想起刚才他让行动延后,想来是与这位马将军相识,为这位马将军担忧。
林芸自小父母双亡,从记事起便随师傅修行,十九年无欲无求,可以说是整个天香除了未来的掌门师姐林笛外最受师傅青睐之人。如今发现一位皇子,一位大凉王爷竟然为了梁国一个叛军先锋担心不已,心中竟是产生了些别样的感觉,忍不住伸出纤手轻轻拍了拍叶寒江的拳峰。
叶寒江只觉手上微凉,抬头一看,知道是林芸担心自己,冲着林芸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数日以来,叶寒江断崖遇敌,身受重伤一心仰慕的神仙姐姐又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心力交瘁从未有半点笑容,在林芸看来这便是第一次见这个年轻王爷笑了。
林芸只觉得叶寒江这一笑便是万物,那乌灵的眼眸,倏地覆上了一层暖色。如同清水中泛出的涟漪,淡淡的宛若阳光一般。
那说书人眯着眼扫视了一眼议论纷纷的客人们,又道:“二人正说话间,只听城下万马奔腾,抬眼望去尽是烟尘,当先一将手持一把宣花斧,骑一匹乌骓马黑袍黑甲,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背后大纛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洛”字。
马起和张任对视一眼,这姓洛的正是安北王刘景镛麾下第一大将王岩之的副将洛九金。马起虽说幼时跟王岩之有过数面之缘,可这洛九金却是未曾见过。传闻此人臂力惊人,一柄宣花斧重达六十二斤,曾经一斧子将北齐斥候连人带马劈做两半!
那洛九金一摆大斧,勒住战马向城头喊道:‘一帮鼠辈,也敢造王爷的反?速速叫刘朝绪马起两个小兔崽子出来说话,放下兵器打开城门某家饶你们不死!’
马起放眼望去,只见城下旌旗飘飘,足有两万人马,黑压压向两边延伸开去,竟是已将义阳城围的铁桶一般。
正在此时十七走到马起身边道:‘四门加起来得有十万人马,虽说对方人多,可是我们守城器械充足,又有昨晚冰封,他们想要攻城也没那么容易,刘朝绪派人传令让你守住北门,其他三门都已加派人手。’
马起瞅了一眼难得话多的十七,这小子竟像是有些紧张了。毕竟守城与攻城不同,攻城打不过可以跑,守城若是城破,除了战死别无他途!十七如今十三岁,在普通人家里恐怕正在学堂。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忍。
‘怕吗?’马起轻声问道。
十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学着大人的样子粗声粗气的说道:‘小爷何时怕过?’
马起见十七竟然紧张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十七看马起发笑,一张小脸羞得通红,稀疏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终于喊道:‘你笑什么!不就是打仗吗?谁还没打过呀?’
马起看见小十七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放心,我答应过师叔祖的。’
十七知道,马起是说他会保护好自己。可是,自己也是个男子汉呀!
‘我自己可以的!’十七左手紧了紧手中的棍子,右手攥紧拳头坚定的看着马起道。
马起伸手拍了拍十七枯草似的脑袋,却被他一晃甩了开。这小子始终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的样子呀!
马起笑着摇了摇头,把身后黑袍一挥,转身走到了城墙边上。
城下的洛九金还在喋喋不休的骂个不停,而马起的脸上渐渐严肃了起来。
‘洛将军!马起在此,有什么话便直说,当着两军将士骂骂咧咧的,算什么英雄好汉!’马起冲着洛九金喝道。
‘小子!王爷对你马家如何?你对王爷如何?你纵容手下杀丁奇,挑单正已是弥天的大罪!快快献城投降,自缚双手我还能跟王爷美言几句!否则叫你变作某家斧下亡魂!’洛九金一见马起出现,抹了抹络腮胡子喊道。
‘洛将军!马起敬你征战沙场多年,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怎地却认一个逆贼叛逆为主!与私,贼王杀我一家大小四十六口,与我有血海深仇!与公,贼王起兵谋逆杀同僚弑国君,大梁子民人人得而诛之!多说无益,你快快退兵吧!’马起说到最后已经愤怒至极,恨不得即刻学下城墙将敌军杀的七零八落。
洛九金不再答话,策马回到阵中,不多时身后攻城兵各按队列推着云梯等攻城器械涌了上来。
马起将手一招,张任忙命守城将士备好滚石檑木,只等马起一声令下,便扔下城去。
北军将士前赴后继的扑上来,可云梯只有几个,剩下的士兵只能徒手向城墙上爬去,城墙裹着厚冰触手冰凉,脚蹬光滑,哪里能爬得上,只剩下几个好不容易爬到一半,也被滚石檑木将天灵盖砸得粉碎。
一时间城墙下面鲜血四溅,遍地尸体。可安北王军法严厉,竟是没有一人后退。
马起远远地望着敌方大纛之下的洛九金,后者正在和一个小厮耳语,看样子应该是传令兵。果然,三声锣响,数千攻城兵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城下只留下了几百具尸体。
张任见状哈哈大笑道:‘马将军果然好计策,不到一个时辰北贼便退了!’
过了一会,竟是没人答话,张任扭头一看,只见马起皱眉沉思,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怒意,一个北方来的小屁孩不过打了几场胜仗,竟然也敢小瞧于他!若他日得了机会,必报此仇!
‘依洛九金性格,怎会如此轻易的将攻城兵撤下来?怕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马起看着地方阵中调兵遣将,变幻莫测说道。
张任看着马起本来就黝黑的脸似乎又黑了几分,只是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这城墙便是蚊子飞了上去也会打滑,能有什么应对之策?’
马起眉头又紧了几分道:‘所谓冰火不相容,要想破了这冰城之计,只能用火攻!’
话音刚落,只见地方军中呼啦啦跑出数千士兵,身旁各点一个小火堆,将箭头点燃,一个个弯弓搭箭朝城墙射来。
城墙众人刹那间便看到一片火雨扑了过来,纷纷蹲到城墙后面躲避。只有马起还站在原地,手中刀左格右挡,将火箭打落一地,两只眼睛穿过漫天箭雨直直的看着冲自己咧嘴大笑的洛九金。
不多时,箭雨停了下来,众人从墙后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射上城头的箭虽多,可大部分却是落在了冰墙之上,直直的插在厚冰里。可箭上裹了易燃之物,虽然插在冰里,竟是没有一支熄灭!
而墙上的坚冰,也在一支支火箭的温度下,缓缓淌下水来。